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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才往宫里去。听这夏太监说话,已知道舅老爷的事情的,偏他不告诉娘娘知道,言语里头很是可惜,说甚只这一个踏脚的基石,还塌了。” 王夫人气的哽咽,谁知下午那夏太监便到府里传话,说贵妃娘娘乍闻噩耗,晕死过去,幸得太医诊治,已无大碍。只贵妃叫带信:千万好生扶养宝玉,扶助他成材。叫王夫人务必大局为重。又奉上二百银,才打发那夏太监回去。 静思元春之话,王夫人心下一痛。是了,哥哥故去,娘娘的臂膀就少了一支,如今只得以宝玉亲事作砝码,迎回林、朱、薛三家,集多家之力,方能襄助娘娘和宝玉。 忙叫人问:“娘娘前儿下谕,叫她们姊妹搬去园中居住,我恍惚听老爷说择定了十八日?” 彩霞忙回:“是。已使人进去分派收拾。” 王夫人又问:“各自住哪处轩馆?” 彩霞一一回明,王夫人急道:“如何没有林大姑娘和朱家丫头?” 彩霞一愣:“林姑娘病了,精神短,老太太不叫打扰。听说朱绣姑娘正在议亲,已走了纳采。” 王夫人闻言,如割rou一般,脸上十分不好。程家和朱家就如同肥rou,先时王夫人自觉手到擒来,倒不大放在心上,如今听闻朱绣已定了亲,却经受不住了。如此接二连三,都是不遂意的事,搁不住生了歪心,想搅得那亲事成不了才好呢。 只是凤姐日渐与她离心,琏二爷不可信。几个陪房,只周瑞还有些能为,故此,把事情告诉周瑞家的。 周瑞一家也仗着府里的势,做过些贪便宜强买地的事情。只是自打那年太太起意叫寻个红倌人教导大姑娘,后头叫老太太知道,那红倌人包括丫头婆子就都死不见尸了,几乎唬破了周瑞家的胆子,偏太太一句都替她没求请。这会子听说又叫她男人作那败德损阴私的事情,老大不愿意,想了一想,只叫她女儿女婿进来,托付了冷子兴。 其实王夫人内宅愚妇,所料想的伎俩也不过就是坏人名声,叫男家知道,这才到六礼第一步,即便婚事作罢也不会很难堪。 程宅亦是四进的宅院,家里的姑娘藏在内宅,如何坏人名声呢?况且王夫人还不想引人怀疑,更不愿将事情闹大,她心里宝玉要纳朱绣作二房,即便是二房,也不该污名满身,没得叫人看轻了宝玉。 冷子兴作了一会子难,先把传些香艳流言坏人名节的法子给划去了,这法子忒阴损,若成了那家的姑娘只是个死。若拿着出身说事,倒也还使得,只说这丫头和宝二爷有些私情,说隐晦些,自然有人信,这事也有八九分能成。偏生那府里太太看宝二爷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带上他,头一个不愿意的就是太太。 其余的,一个不出二门的姑娘,可能有什么法子既能叫男家疑惑,又不会叫抓住她的把柄;既大体上保全了名节,又叫婚事不成呢? 正愁着,他媳妇笑道:“什么大事,也值当你这样发愁。你若是安安稳稳的,这一年都不往那些脏地方钻,我就告诉你个好法子。你做的好了,太太高兴,还将那些府里淘换下来的古董教你出手,可好不好。” 冷子兴笑道:“这本是丈母娘交代下来的,你还和我使心眼儿。况且我与人谈生意,少不得出入红馆,你这醋的好没道理。” 他媳妇冷笑:“你只拿我当糊涂人糊弄,你私底下那些勾当哪个我不知道!只提醒你,你来历不明的一个人,如今也是大宅子住着,使奴唤婢的,可都是靠了谁家的济!” 冷子兴心里不痛快,面上还只赔笑作揖:“好娘子,若果然太太把淘换下的古董叫我经手,手里有货,都是人求我,哪用得着请别人,自然不用去那些地方。快把主意说来,做成了,我守着你,咱们也养个孩儿是正经。” 这话正戳到周瑞女儿的心事,入门快十年,男女一个不得,听冷子兴这话,心又软了。 她悄悄道:“去年前街一户人家闹贼,你可知道?” 冷子兴拧眉头道:“又扯这闲篇作甚!” 他媳妇哼的一声:“那贼没被捉住,出来时反倒惊动了街坊。本是小事,谁知后头就传出些不好的话来,说他家的姑娘叫这贼看见,大晚上的,姑娘家穿的轻薄,倒饱了小贼的眼。都是些没影儿的浑话,信得人也不多,只不巧,正干着人家相看这姑娘,那婚事就黄了。不过过了几个月,都忘了这事,他家姑娘嫁的也还成……” 冷子兴闻言,大笑道:“果然是个贤内助!好!好!就依你说的。” 他媳妇嗔道:“可不许你亲去扒人家的墙头。听说他家也是个有家业的,家下人应也不少,你可寻个信得过的,身手伶俐的,仔细叫拿下了,倒把你供出来。” 冷子兴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儿,明儿你进去回岳母,就说这几日必成的。等有些闲话了,我再打听那男家是谁,悄悄透给他家知道,许是还能白得个人情。” 他媳妇啐一口,骂道:“坏人姻缘的缺德事,你倒兴兴头头起来。” 冷子兴笑道:“你这人,主意分明是你出的,事情也是岳母交代的,我出力去办,反倒说这话。你当那府里太太就是什么好心,不过是也打着拣人情的主意,只怕是她看上了这家姑娘,或说给娘家内侄,或说给贾家族人,不过是看人家家资富贵罢了。才不是说的那好听的甚么‘被男家蒙蔽,这男家极不成器,小子吃喝嫖赌,无有不为’,甚么‘打小儿养在老太太膝下,心里拿她当半个女儿,舍不得看她终身落得那样’。” “若果真好心,悄悄告诉人家娘舅知道也还罢了,怎倒得使那见不得人的伎俩。况且还那多要求,这不成那不就的。我听说太太娘家哥哥,那位王大人死了,她娘家侄子很有些‘名声’,金陵无人肯把女儿许配,她见程家富贵,又极娇宠这女孩儿,唯恐人家看不上,便生出这个歪法子来。六礼才过一,即便那家黄了亲事,老人看着也不打紧,只是怕他家里女孩儿作了心病。太太这时候上门替内侄求亲,不就是施恩去的么,叫人家值情,那家疼爱女儿,八成就允了。真真儿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口子你来我往,拌了半宿的嘴。 第二日,冷子兴就寻了这多年的好伙计,一个诨号叫“猴子七”的小个子。这猴七很有几分身手,翻墙入宅如探囊取物一般自如,很是和冷子兴做过几场买卖。冷子兴旧年作古董商,有时看上了哪家的宝贝,人家执意不肯卖,他也不纠缠,只过二三月,那宝贝就不翼而飞了。后头靠上荣国府,才渐收了手。 冷子兴和猴七乖觉,从来不招惹高门大户,这一回猴七就有些顾虑:“那一片可都是富贵人家,尤其这程家,皇商呐,做着皇差,咱们招惹,可不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