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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蟾宫素娥。 抄手游廊在大日头下辟出一片难得的阴凉来,他走得慢,缓缓行在这片阴凉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后花园。 从菁华门向东,是一片打理得非常修整的竹林,中间留有一道小径,曲径通幽,过后便是阅微堂。 他刚到门口,东流风风火火地飞奔过来,早间的雨水尚且未干完全,他在孟璟跟前没能刹住脚,踩上一滩残水,脚底打了个滑,斜溜出去老远,恍恍惚惚地伸手去抓住雕栏,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孟璟忽然觉得有些手痒。 要不是这两人真正办起来事的时候还算可靠机敏,他早将两人剁成rou酱喂里头那只死猫了。 东流大概还不知道这位爷已经在心里将他大卸八块了好几回,嘀咕了几句“好险还好”之后才想起来正事:“主子,您说的,都司衙门的人来了。” 孟璟往里头走,没出声。 “您说万全都司的人来了要通传的,我见是掌印的都指挥同知亲自过来了,就直接引进来候着了。都一个多时辰了,大中午的,瞧着那位怕得紧,连口茶都没敢喝。” “请吧。”他先一步进了客厅,东流见他总算松了口,心内松了点儿,高高兴兴地去引了人过来。 周懋青进门的时候,孟璟正站在冰盘前,将手放在上边渡凉,微微阖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侯爷。”他先称呼了声,拱了拱手。 孟璟没出声,他犹豫了下,单膝跪下去:“昨夜之事,确是鄙司的疏忽,还请小侯爷责罚。” 孟璟缓缓侧头看了他一眼:“同知不必多礼,我一个七品官,不敢受您这么大礼。” 他说是这么说,甚至还用了敬称,但周懋青没敢起,反倒是更为谨慎地道:“昨晚的事,宣府三卫正在追查,必会给小侯爷一个交代。” 孟璟收回手,冲东流道:“去奉茶。” 周懋青起身,听他道:“这事儿宣府卫不必管了,都司衙门也别插手,交给臬司衙门去查,这是他们分内事。” “可涉及到鞑靼,按律,都司衙门必须跟进。” 孟璟扫他一眼,语气淡淡:“我二叔是臬司衙门的推官没错,同知大人这是担心我插手?” 他这话说得原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可他说得极慢,字句之间停顿得久,缓缓给人带出来一股子极强的压迫力来。 那股冷气就这么顺着冰盘钻进了周懋青的脖子,他迟疑了下,重新跪了回去:“属下失言,还请小侯爷责罚。” “首先,我刚才说过了,你官阶比我高许多,不必对我这样行礼。” 他看了一眼大日头下被炙烤得散着热气的地面,低声笑了笑:“其次,家父如今不领后军都督府了,你已不是家父的部下,更不是我的属下。” 周懋青额上起了层冷汗,改单膝为双膝,缓缓叩下去:“属下对侯爷赤胆忠心,世子不必说如此见外的话。” “便是家父过来见你,也断没有让你跪着的道理,你若再不起,就是我的不是了。”孟璟招手让东流把茶奉到下首。 周懋青只好应了声“是”起身,他方才在门房那儿候了一个多时辰,早已口干舌燥,此刻顾不得礼数,一落座就将茶一饮而尽。 这茶一下子苦到心里去,他几乎生出了一种想抠着喉咙迫它吐出来的冲动。但他悄悄看了孟璟一眼,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将这股子不适压了回去。 孟璟缓缓呷了口茶,这才道:“今日从这儿出去,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再出现在国公府方圆五里内。” “是。”多年前听孟璟号令的习惯使然,周懋青人还没反应过来,嘴皮子就先于脑子一步答应下来。 “不光是说你。万全三卫和宣府三卫,阅微堂邻近的这两处巷道,巡防全给我撤开。”孟璟补道。 他迟疑了会儿,问:“按察司衙门的人呢?” “臬司衙门不归你管,别多管闲事。手伸太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孟璟把玩着茶杯盖,低声道,“把你都司衙门的人给我看好了就行,别盯着些有的没的。” 周懋青应下。 他又补了一句:“按察司衙门的推官孟淳的确是我二叔,但也只是我二叔。和我、和侯爷都没什么关系,更和万全都司没什么关系,你别拎不清。” 周懋青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句话,顺从应下。 孟璟深深看他一眼,加重了语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卫辖下五千六百人,为何上月鞑靼在开平作乱,抽调过去支援的万全三卫人数却不足一万?是军户逃匿了,还是卫所的屯田被达官贵族侵占,军户全都饿死了,如今才抽调不出人来?” 周懋青怔了一下,想要解释,孟璟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只是冷声吩咐:“万全三卫还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都敢这般了,别的卫所呢?万全都司辖下的十五卫,登记在册与实际尚在的军户数量,给你一个月,全部核对一遍,把情况送过来。” 周懋青迟疑了下,疑问道:“小侯爷这是要?” “不该你问的别问,知道得越多……”孟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茶杯盖上,好一会儿,跳过了后半句,道,“况且,人少了这么多,若遇恶战,你连支像样的队伍都拉不出来,这仗还怎么打?” “也就五年,后军都督府辖下的四大都司之首,居然变成了这种烂摊子。周懋青,你倒是好大的本事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算是如今的后军都督府派人下来查,你这脑袋也得交代进去吧?” 周懋青缓缓抬头觑了他一眼,孟璟道:“同知大人若要及时抽身,现在赶紧。今日踏出这个门,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他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目光落在冰块上方袅袅升起的白烟上。 周懋青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只得低着头,时不时抬眼偷瞟一下。光是这么着,看了几眼,他后背也缓缓渗了一层汗。 毕竟,当年沙场之上的孟璟,手下敌军亡魂无数不说,就连对战时打退堂鼓的自己人,也向来是一刀毙命绝不手软。 “不急,好好考虑。” 孟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地想起那晚在云台,皇帝也是这么说,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和楚怀婵的亲事。 但其实,问话的人和尚未答话的人,心底都一清二楚,这问题最终只有、也只能有一个答案。 只是,给人一点点面子和被尊重的空间,大抵是他们这些人残存的最后一丝良知。 果然,盏茶功夫过后,周懋青点了头:“但凭小侯爷差遣。有属下在一日,万全都司辖下十五卫所便一日为小侯爷所用。小侯爷交代的事,属下一会儿便命人去办。” 孟璟没出声表态,只是召东流再给他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