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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停、大雨骤歇,整个世界一片肃然寂静。 “殿下见谅,此曲后半部弹指如飞,无指套,不敢奏。”薛允衍语声如常,淡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秦素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短短半阙琴韵,直若一道道惊雷直击心间,这个听琴之人到现在也仍旧沉浸于曲中,几乎不能自拔。而薛允衍这个抚琴者,却像是自大雨狂风中行过而身无滴水、发无乱丝,干净整洁得就像方才那一曲根本就不是他抚的一样。 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 秦素几乎骇然,然面上却仍旧端出一副镇静平常的模样,含笑道:“好曲!薛中丞原来还是个中高手,佩服佩服。” “殿下谬赞了。”薛允衍谦了一句,只是他的神情却还像往常一般淡然,既看不出谦和、也看不出喜色,语声仍旧微凉:“此曲之声甚巨,外头想必都听见了。” 秦素便点了点头,讪讪地干笑了一声:“是啊,我只是说要做个假招子出来迷惑外人,不想薛中丞一曲惊雷,只怕连楼下的人都听见了。” 薛允衍展了展衣袖,淡声道:“殿下想说什么,可说来。” 所以说,和聪明人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憋屈。 这心里真是憋得能炸出来。 分明就是看准了秦素有话要说,偏以一曲把人的心神震散,这哪里是相谈来的?这就是来挖她秦素的底来了。 薛允衍这厮,果然是时时刻刻不忘对秦素的怀疑,三不五时地就要来探她的底细。 若这样说来,桓大郎可比薛大郎好上太多了,至少人家还会来摸摸她的头,表示个亲切。而薛允衍呢,他倒是经常也会摸头……摸他自己的眉头。 两相比较,还是桓大郎可爱些。 秦素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去一旁,方正容问道:“我想问一问薛中丞,我二皇兄、三皇兄与四皇兄,此前是怎么个情形?尤其是三皇兄,他在朝堂上说话有分量么?” 薛允衍微微一怔。 这问题不仅直白,且也突兀。 这位公主殿下,这么快就要开始着手接下来的动作了么? 薛允衍素来淡静的眉眼间,漾起了些许沉吟。 秦素见状,便压低了声音,慢慢地道:“还请薛中丞勿要多想,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我总有种感觉,在这皇城之中,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直在试图扳倒太子殿下。而据我观察,这股力量,介于我这三个皇兄之间。” 她本能地避开了大皇子,是因为知道他没问题。 前世时,秦素见到欧阳嫣然走向某个皇子的那个晚上,大皇子已然去了封地,所以,他是秦素第一个排除之人。 听了秦素的话,薛允衍未置可否,唯琥珀色的眸子里,涌起了几分淡极近无的寒色。 停了片刻后,他便将袍袖一拂,问:“殿下为何不以紫微斗数推算,反倒来问我?”说着他已是眸光微动,看向了秦素:“公主又为何不去问大殿下?又为何会单将三殿下挑出来重点相询?尚要请公主解惑。” 第806章 南风歌 薛允衍的疑问十分正常。秦素此举,很不像一个术数大能应有的行为。如果紫微斗数真有那么神,她就不该来向他打听消息。 秦素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此时便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摇头叹道:“紫微斗数又非万能,这话我之前也说过。再者说,宫中气象混杂,又有父皇金龙之气镇着,以我之能却是瞧不清的,所以我才会向薛中丞求教。” 言至此,她语声微顿,复又续道:“至于为何单单漏下了大皇兄,却是因为,那广明宫中虽气息缭绕,却唯有我大皇兄所住的左一路院中气象暗而静,并无狰狞之姿,故我才会把他单挑了出来没问。” “原来如此。”薛允衍挑了挑眉,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秦素这紫微斗数的能为,他还是有数的。毕竟她给过他好几次赠言,几乎没有一次断错,就算偶有疏漏,对大局倒没什么影响。 如此想来,她在皇城中诸事不便,可能连推星盘都不容易做到,她的解释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秦素此时已然站起身来,坐去了他的对面,与他共对着一方琴案,轻声笑道:“可否将此琴调换个方位?” 这张琴原本是由薛允衍抚着的,自是顺着他的手,而秦素若要抚琴,却要将琴换个方向才行。 “诺。”薛允衍淡声应是,将铁弦琴捧了起来,头尾调换了一个方向置于案上,复又扫了秦素一眼:“殿下也想抚琴?” “行家面前,我可不敢献丑。”秦素摆了摆手,复又探手按向琴弦,以指尖轻轻一拨。 “嗡”,沉沉一声弦音,却是铁弦才会有的那种肃杀之声。 便在这琴音之中,秦素启唇轻语:“端午宴之事,薛中丞可知晓?” “略知一二。”薛允衍说道,一派云淡风轻,“殿下是不是认为,三殿下从中得利最大,所以可疑?然据我所知,广明宫中向来内斗不断,从不曾停止过。其中三、四两位斗得隐蔽些,大殿下与二殿下之间亦有往来。不过,二殿下与三、四两位之间的事,我却知之不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说道:“仅以端午宴一件事,似不足以证明殿下的怀疑。再者说,这桩桩件件,与太子殿下又有何干?” “我手头还有其他消息,可以为证。”秦素轻拨着琴弦,却是断断续续的一曲,悠然淡和,仿若南风徐来,轻拂柳岸:“便在中元十三年,上京城紫烟湖畔,曾发生过一件事……” 她低声地将紫烟湖之事给说了,包括牵涉其中的卢商雪、江八娘也都说了出来,唯一隐瞒下去的,便是江三娘——亦即丽妃。 这一局的动机,全在薛允衡一身,此事却是不好对薛允衍明说的。如果可能,秦素希望,江三娘的病故,便是她留予世人最后的印象。 她一面絮絮而谈,一面便漫不经心地抚着琴,将那曲冲淡温静的给弹得支离破碎,却也很好地遮掩住了她的说话声。 薛允衍安静地听着,眉心微蹙,也不知是为着秦素的叙述而心忧,还是纯粹听不下去这不成调的一曲琴音。 待说罢了紫烟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