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言情小说 - 折锦春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45

分卷阅读945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闪出了门,一路遮遮掩掩地行过窄巷,直到来到大路上时,方才脚步略停。

    当此际,雪下得正紧,街市上十分热闹,说话声与叫卖声不绝于耳,明亮的烛火直映亮了半个天空。

    那人放下风帽,张惶四顾,却是被那灯火照了个正着。

    正是霍至坚!

    此刻的他,再不复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样,而是满头满脸的汗,面色惶悚,隐在袖中的手甚至打起了抖。

    这种颤抖,直到他拍响了一面简陋的木门时,方才稍有缓解。

    那是位于城西的一户人家,在幽细的巷弄之中显得简陋而寒酸,毫不起眼,一眼望去,几乎要与它周遭的民房弄混。

    而霍至坚却像是对此处颇熟,此时便立在门前,头上冒着热气,满头大汗,目中的惶急几乎要冲破眼眶。

    天色已晚,那屋中的人似已睡去,一时并无人应。

    霍至坚没了往常的风度,急急地抬手继续拍门,一面左右四顾,满脸地紧张。

    “谁?”门内忽地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一闻此声,霍至坚面色一喜,忙压低声音说道:“是我,阿霞。”一面说话,一面警觉地四下观瞧,面色因焦灼而微微泛青:“出事了!你快些开门!”

    “吱哑”一声,木门开启,一个生得颇为清秀的少女,提着灯笼出现在了门前。

    “霍先生!”一见霍至坚,她似是极为吃惊,忙将他拉了进来,复又伸头往外看去。

    雪花如絮,在半空里飘洒,小街前后并无人迹。

    阿霞缩回身子,悄悄阖拢了门扉……

    夜色渐深,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上檐角与窗台,染就满城霜华。

    位于皇城的寿成殿中,秦彦柏的讲述已经接近尾声:“……从我几次偷听得出的结果来看,公主殿下在秦家时,经常私下与外面的人会面,会面时更是时常谈及桓氏、檀木印、杀人灭口等诸事。彼时我不过一届庶子,人微言轻、自身难保,就算偷听到了几回,我也不敢向外人说,只有几次向我的胞妹吐露过几句。”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语声哽咽,目中隐有泪光:“自被秦氏驱逐之后,我时常在想,我与胞妹为何会遭此大难?思来想去,我知道这终究还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偶尔向胞妹说及这些秘辛,胞妹就不会在公主殿下面前露了口风,则我兄妹二人也不会被公主殿下设陷,背上杀人的罪名,更不会被那范大郎当堂辱骂,我胞妹……也不会被……诛杀当场。”

    言至此节,他含泪看向了中元帝,颤声道:“终究是天子圣明,将那助纣为虐的范氏灭了族,也算还了我兄妹一个公道。只是,我那胞妹委实可怜,她死的时候……才只有十四岁……”

    他哽住了声音,似是再也难以为继,伏地痛哭起来。

    这哀哀的哭声,让座中的大多数人都变了颜色。

    三皇子暗地里看向中元帝,却见他面色微沉,身上气息犹冷。

    他心下有了数,夸张地叹了一声:“可怜,你兄妹二人真真是命苦。”说着话,他的眼风便溜向了秦素,勾了勾唇:“皇meimei便没想说几句么?到底这秦三郎也是秦家人呢。我日常总听人说皇meimei念旧,如今故人在此,皇meimei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殿宇中安静了下来,秦彦柏的哭声亦止了,那满室的岑寂和压抑,在这一刻直是重若千钧,俱皆向秦素的身上压去。

    秦素抬起一只春葱般的手,优雅地掠了掠鬓发,盈盈一笑:“此等卑鄙无耻、有辱圣人教诲的斯文败类,请恕小妹我没那等藏污纳垢的胸怀。”

    “豁啷”一声,三皇子手上的茶盏重重落在案上,里头的茶水溅了他满手。

    他转眸直视着秦素,面色阴寒:“皇meimei慎言。这可是在父皇的宫里,为兄劝你莫要情急之下失了礼数。”

    “老三你这就不对了。”二皇子适时接口说道,似是为了显示出他对中元帝的坚决支持,他此刻看向秦素的眼神,几乎就是不屑的:“这也难怪皇meimei会急。若换了是我,只怕也要急出满头的汗来。”

    说话间,他又将视线转向了纤弱楚楚的阿蒲,温温一笑:“真正的公主就在眼前,那西贝货可不就要慌起来了?”

    阿蒲水眸盈盈,似泫然、似欲语,娇滴滴看向了上座的中元帝,眼中的孺慕与悲伤,几令人失神。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中元帝亦转眸看向了她,微微一笑。

    虽无只言片语,然他面上的慈和与怜爱,所有人却都瞧得清楚。

    阿蒲的目中瞬间迸出喜色来,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胆怯地看了看端坐如仪的秦素,面色便苍白了起来,目中重又泪光盈盈。

    第959章 忽反口

    “噗哧”一声,秦素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瞬间便将阿蒲那婉转娇柔、欲言又止的神情,给震出了几道裂纹。

    “所谓惺惺作态,儿臣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秦素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向中元帝行了一礼,复又直身而起。

    中元帝先还慈和的视线,在从阿蒲的身上转到她身上时,便立时化作了冷淡。

    “你这是有话要说?”一旁的二皇子暂时接替了三皇子的角色,开始在堂上张扬起来。

    秦素没理他,抬手拂了拂缓鬓。

    她当然有话要说。

    如果说,俞氏的证言还尚有几分可信,那么,秦彦柏说出的每一个字,便皆是谎言。

    所谓偷听、所谓秦彦梨的死因,全都是空口白话,无一字实言,其目的么,无非就是要坐实秦素是假公主一说。

    为了踩死秦素,这位秦三郎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心下思忖着,秦素面朝中元帝,敛衽一礼:“父皇,儿臣的身上被人扣上了无数罪名,又是杀人、又是欺君、又是谋逆,这罪名一个比一个重。儿臣想着,便是死罪,那刑犯亦有自辨的机会,更何况,这种种罪名压将上来,靠的也不过就是几个不成器的证人所谓的口供罢了,杀人的实证、欺君的实证、谋逆的实证,却是一件没有。儿臣被人指着名字诋毁到了鼻尖儿上,若是不说上几句驳一驳,这出戏光听着三皇兄一个人唱,却也没意思,是不是?”

    中元帝的面色微有些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