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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给了她三十只鸡蛋后,连周六给她摆渡都不收那一块钱了,弄得许霜降极不好意思。 她把二十只鸡蛋煮了白水蛋,给孩子们一人发一只,添了一道菜。两只拿去下到了生日的糊涂面里,现在还剩八只,郭姨给她放得好端端地,拿了小箩搁在唯一的一个木橱柜里,盖了一张报纸,做饭时,从不动,只叫她周末自个炒着吃。 许霜降和郭姨苗校长是混着吃的,郭姨在教学楼后面厕所旁边辟了一个菜园,种点豆角青菜什么的,那几个南瓜也是今夏郭姨种出来的。她和苗校长每周回家,又带回来一些公婆种的土豆包菜,有时带条腌rou,这样就有了他们和许霜降的一日三餐。 许霜降星期六去镇上,会买回来一些郭姨没有的菜,为伙食做点贡献。天气热的时候她不敢买rou,就买些香肠豆干粉条海带干,等入了秋,她一口气拎回来一条五花rou和一条板油rou,一路闻着rou腥气,当时腻人,蔬菜里炒了rou丝,却极香极香,熬了板油,更是香飘十里。 说到rou,许霜降抬头瞧了瞧屋梁下吊着的郭姨家的腌rou,那切面上红滋滋的瘦rou纹理让她盯了半秒,才转进灶下生火。 烧火的半个小时里,是真正闲得让她发呆的时候。四周祥静,连空气都像在等吃饭,灶膛里的小树枝发出吱吱的开裂声,锅盖沿边一溜缝隙里袅袅起了白汽,悄悄带出米饭和南瓜的香味。她拨弄着火钳,总在痴痴盘算,要不去哪里觅一窝小鸡仔,鼓动郭姨在厕所后头给她搭个鸡窝,她也试试来养鸡? 你没养过鸡?顾一惟曾经这么肯定。许霜降牵牵嘴,什么都有可能。 一个人吃过饭,许霜降抹了灶台桌面,那锅可以不用洗,傍晚掺点水进去,热一热就是一锅粥,就点腌菜萝卜条,晚饭也有了,瞧,她都打算得好好的。 “小黑,我们走喽。” 小黑是只黑山羊,在郭姨嘴里叫羊只,许霜降刚来时挺稀罕看它,帮着郭姨扔把草进去时,会呼唤:“小黑,来吃,来吃。” 苗校长说,春节学校放假前,把它杀了,正好冬天里给孩子们喝碗羊rou汤。剩余的rou,家里过节吃。许霜降闻言便懊悔这么叫了它,有个名字会吃不下去,不过这名儿却也叫习惯了,只好继续叫着。 温顺的小黑除了有点臭,其他啥都好,许霜降想着以后她也会分一碗羊羹,对它尤其好,星期天学校里就剩她和它时,她总要兴致勃勃把它牵出去吃吃草。 初冬季节,草不甚多,地上难得见一摊两摊野草绿,她拿着赶羊用的细枝,慢悠悠跟在小黑身后。 郭姨经常放小黑出来,小黑认路,寻了一块地方低头啃草根,一点儿也不用许霜降cao心。 许霜降闲时喜欢爬上那片高坡,她捡了三块小石头,垒了一个坐的地方。 多半天都不见人踪,只有一个大娘经过,可能是后村哪个学生的婆婆奶奶,距离有点远,瞅了她几眼,脚步略有迟疑,貌似想绕过来招呼,最后也没有过来。许霜降轻轻一笑,她在这里,其实是比较好认的,这家孩子估计成绩不怎地,家长都这么惧怕老师。 她望着下方那一片河面,以及河面那边山腰上的几间房,太闲了便会想爸爸mama,还有远方家乡其他一些认识的人,有时想起陈池,甚至只谋过一面的陆晴,恍惚间琢磨起一个问题。 如果天上有一双眼睛,穿透了所有房子的屋顶,将所有人的活动同时揽进眼中,若是它能理清他们的相互关系,会不会唏嘘? 因为它总是提前看到了故事。 有些人天天闷头做着自己的事,但不知道在另外的地方,有一些事正在发生,将要,或者终将要,影响到自己。 她仰头望向天空,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吗? 她只知道,她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所以她做着自己的事,沿着自己的路走,等着那处的蝴蝶扇动的风来,尽可能地守住自己的脚步。 孩子们也一样。 岁月自个儿悠悠稳稳,她这些算什么呢?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诗。 ------------ 第575章 窗外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许霜降捧着书,经过沈宇轩的课桌,伸出食指,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角,继续走过。 她知道这个顽皮的小孩会将涂桌面的铅笔停下,飞快掀起眼睑斜向她的背影,再做鬼脸吐出一截舌尖,轻轻地将铅笔压到桌面上,低头装模作样地张开嘴巴,合进大家跟读的节奏里。 满教室都是皮小孩,各种层出不穷的皮,把好脾气的许霜降折腾得愈来愈像她自己小时候的语文老师。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五个小孩的声音有高有低,有的拉开嗓子卖力叫,其实一点都没上心,有的就跟只猫似地喵喵两下,心大概要飞回家了。 这是周五下午最后一堂课。 教室里一共才九个学生,二年级五个,一年级四个。苗校长经常感慨,十年前他被分配过来时常平村小学有一百多个学生,好不容易争取到经费建了新校舍,学生却越来越少,连小学都撤并变成了教学点。现在村里孩子留在教学点读书的数量越来越少,有些被家长直接送去了镇里小学读,有些随家长去了打工地。 感慨归感慨,苗校长仍一丝不苟安排学校的常务工作。每天带着全校二十个学生必定要升国旗,做广播体cao。许霜降来后,她带了一二年级的混合班,苗校长自己则带三四五年级。 因为人数少,教室里才摆了三排课桌,一年级学生靠门,二年级学生靠里,教室的后半部分空荡荡的,只有一块黑板报,沿墙放了几张空桌,给学生们放饭盒雨具。 许霜降念完一句,孩子们跟读一句,就这功夫她已经走到学生的最末一排座位了。她转回身,不出意料地瞥到前面的皮小孩沈宇轩拿着一块橡皮在使劲擦他的课桌,待会儿走过去大概就能见到他满桌的黑泥卷。这孩子的作业本上的字忽大忽小,和他这个人一样没定性,常常在她叫他订正作业时,抬起头嘻嘻道,老师,我没橡皮了。 许霜降的目光极快地瞥向教室另半边,那四个一年级的学生被她布置写回家作业,这时虽然没出声,却小动作不断,有咬铅笔的,有发呆的,有拨着脚底的,剩下一个正常做作业的,却还分了一只手拧鼻涕。她咳了一声,孩子们个个精怪,压根儿没有回头看她,就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腰板,全都盯向了课本。 许霜降嘴角抿出一丝笑,再板了板脸,迈开脚步往讲台方向返回去,领读道:“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非常好。沈宇轩,你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