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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推车出了家门按下电梯。时间尚早,电梯来得很快,门一开,他看见电梯里的人心里就“咯噔”一下。住十二楼的刘奶奶,大家都叫她“老刘太太”。这称呼里多少掺杂着无奈和不客气。没人知道她到底多大岁数,七十多还是八十多?似乎她在旁人的记忆里最初时就已经是这幅垂垂老矣的模样,弓着背,拄着老人专用、带板凳的助行拐棍,永远用“你不是好人”的目光瞪着每一个人。她就站在电梯口,好像没看见章心宥还推着自行车,丝毫没有让一下的意思。章心宥在心里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我等下趟,您先、您先!”老刘太太用枯瘦的手指狠戳电梯键,仿佛责怪章心宥耽误了她的时间。等着她下去了,章心宥再次按亮下行键,翻翻眼睛。这要是尚女士在场,保准就二话不说挤上去了。尚女士跟老刘太太头两年结下了恩怨,彼此看不顺眼,虽然老刘太太看谁都不顺眼。老刘太太讨厌人也讨厌宠物,猫狗都不能近身,小区里遛狗的人也自动绕着她走。有一天尚女士跟人聊天聊得欢,没注意就把狗绳放长了点儿,戴维离老太太近了点儿,被她飞起一脚踹在了身上,说它“见我就张嘴,这是要咬人!”平时走路不利索,这一踢却是力道不小。那时候是夏天,戴维一出门嘴巴就没合起来过,且不说“张嘴”是不是要咬人,戴维当时都狗龄十一了,老得走路呼哧带喘,满嘴牙没剩几颗,心脏也不好,这一脚差点给它踢上了天国。尚女士气得当场发飙,要不是戴维看着要不行了,她差点就给老太太打了。可惜章心宥发质随了尚女士,气势却跟尚女士差得老远。反正学校离家近,他也不差这几分钟。出门上路,把爱车蹬得飞起,七点还不到,章心宥人已经冲进办公室了。他任职于自己的母校,安宁市西关区第五中学,简称西五中。是一所公立普通初中中学,区内排名中上,历史不算悠久,师资得腆着脸才敢说雄厚——尚女士说了:“毕竟那老师这样的都能进去当班主任了!”在尚女士的印象里,班主任那必须得是多年经验的老教师才有资格当的。初中二年级教职员工办公室在一号楼,三楼尽头的两间。章心宥到的时候,年级组长陈正已经坐在座位上看教案了,见了他就问:“章老师,发言稿不行啊,回头再改改!”今天下午是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也是章心宥的第一次班主任家长会。“还改啊……?”章心宥念书的时候,陈正就是他的班主任。现在他做了班主任,陈正当上了年级组长,正奔着教务处主任使劲呢。年纪比章心宥父亲还大几岁,头顶更光滑,一副老花镜在鼻梁上常年架不住,总往下出溜。“你自己写的啥玩意儿你不看看?之前宋老师的稿子写得多好,你连人家一半儿都没有!流水账似的,没有重点,家长知道你要说啥啊?”章心宥跟要死了似的。身为一个数学老师,一个天然的理科党,他对文字材料恨之入骨,学生时代的八百字作文就能废光他的脑细胞,何况家长会发言得洋洋洒洒小两千?简直就要了他的命!老陈还在那儿火上加油:“这有什么难的,我手写一个小时都写完了。”章心宥嘟囔:“您是教语文的啊……”“那我教你的语文你都学哪儿去了?高中老师教的呢?都让你吃了?”老陈耳朵多灵啊,马上就给他怼回来了:“学生时代就偏科,一直偏到现在,当老师是这么多年了一个发言稿写半个多月,像不像话!”“改改改,我回头立马就改!”章心宥苦不堪言,借着早自习时间到的理由往教室跑。转身跟教英语的柴明打个照面,俩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个苦瓜脸——都是写材料困难户,被年级组长批完了说不得还要被教研组长批。先去洗手间把头发仔细打理了一下,章心宥这才夹着名册来到五班,往讲台上一站,陆续到来的学生们挨个跟他打招呼“老师早”。初中三年,人生中最敏感的年纪开始了。仿佛出生不久的幼鹿,渐渐开始认识到世界,对一切感到好奇,捕捉所有能接收到的信息。而身体也开始了急速的发育,促使他们急不可耐地想要探知奇境,尝遍新奇的滋味。懵懂、躁动,青涩又混乱——超不可爱。章心宥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看表七点半了,打开点名册准备点名。如果不是当了班主任,他其实还可以再晚点上班的。直到上学期为止,他还只是五班的数学科任老师而已。国家开放二胎,原班主任宋铭铭冒着做高龄产妇的危险,在四十二岁又勇敢地怀孕了。可是妊娠反应太剧烈,孕中期就不得不在家休养,章心宥便“临危受命”半途接了她这个班主任的任务。cao心事儿多先不说,这都初二年级了,别的班主任都跟学生磨合了一年了,到他这还得重新来。别说他不乐意,学生不乐意,家长更不能乐意啊。所以尚女士又叫他“二道班主任”。有不少家长跟学校反映:“怎么就不能带完毕业班再怀孕呢?”“年轻老师能行吗?”“这多影响孩子学习啊!”得亏是他平时在班里人缘还不错,学生对他没什么抵触心理,坏处是班主任的架子端不起来,见着他就嘻嘻哈哈,非得板着脸发火才能听话。点完名是早读时间,各科课代表收完作业,八点开始第一节课。章心宥教四、五两个班的数学,今天分别在上午第二节和下午第一节。七点四十不到,他的课代表舒星忆就把作业收齐送过来了。“有没交的吗?”他问。小姑娘摇摇头:“没有。”“行,”他从那一摞作业纸最上面,拿下面前这位课代表的,“我先批你的,你午休提前三十分钟过来。”“知道了,老师。”他之所为选择她成为课代表的原因,跟其他老师不太一样——是因为她数学成绩太差。其他科目不说名列前茅也基本都在中上,唯独数学一科几乎全班垫底,把她好好的成绩一下子拉低到水平线以下。这简直就是对数学老师教育工作的否定和羞辱,所以从初一下半学期开始她就成为章心宥的重点关照对象。“下午家长会,你家长会来吧?”舒星忆来自单亲家庭,由mama一个人抚养长大,对方是典型的职场女强人,据说工作很忙,家长会也只在开学时来过一次。小姑娘点点头,看着章心宥突然微微一笑,然后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老师,别怕。”章心宥脸一热:“我怕啥?”“我是老师的粉丝,我会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