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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那把柄剑给当了。那剑原本是把好剑,只是跟随陆沉多年厮杀,剑身五寸处略薄,品相不佳,只当得不到十两。陆沉买了纸笔,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他拿着文房用品走在街上,腰间空空的。心想,现在如果来个刺客,自己手无寸铁的恐怕就要被杀了。但是这平平淡淡的江南,哪来的刺客?这天中午的时候,店铺便大多关门了。不远处几声鞭炮声响起,人们揭下去年的对联,换上今年新的。陆沉听到路边人的对话,才知道这天是除夕。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了。鞭炮原本该晚上开始放的,但是总有些人按捺不住。噼里啪啦的,整座城都热闹起来。可是这些都与陆沉无关,他像往常一样,来到长干巷。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往西移,细细的长干巷便成了阴面。虽说是江南,冬日里也并不暖和到哪去。有时候甚至是比京城还要冷的。因为京城的冷是干冷,江南的冷是湿冷。干冷冻得是皮,湿冷冻得是骨。如今京城已被白雪覆盖,江南却无半点白色的踪迹。但是,江南的冬天却是会下雨的。陆沉靠在墙边,看着那留在墙角处浅浅的刻画。席地而坐,掏出纸笔,打算摹下来。墨管里那点墨已经冻硬了,呵几口热气勉强能蘸上。认真摹画了许久,却渐渐力不从心。原本便不善丹青,好不容易描出个人样来,细细比对,却连贺平安七八岁时画得都不如。定下心来继续画,一笔长线却因为耳后忽的一声炮竹给画抖了。就这么画了大半个下午,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陆沉自己看了都直摇头。忽然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鼻尖落下,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奈,收起纸笔在房檐下躲雨。鞭炮声安静下来,家家户户的灯却依依点亮了。这天除夕,却很安静。所有的事都被这没由来的雨打乱。陆沉希望这雨快点下完,他没伞,住的地方也还没着落。原本想要随便在哪凑合一宿,可是这雨打湿了每一条街道,处处冷得刺骨。就这么在屋檐下站到傍晚,雨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巷子两旁的人家似乎也发现了这雨停不了了,只得冒着雨来换对子。一户户的门打开了,妇人们打着伞提着油纸包互相串门,给邻居送点心送芝麻叶。街上又渐渐热闹起来。陆沉忽然看到旁边贺平安家的门也打开了。出来的是一对夫妇,男的搬着一个圆凳,头戴一副方方正正的乌角巾,身着深色儒服,飞眉凤目长须,神形端正。女的身着藏青色长袄,打一把鹅黄色油纸伞,举在那男子的头顶上。陆沉想,这二人应该就是贺平安的双亲。男子撕下去年的对联,从袖中掏出一副新的,房檐很窄,只能挡一半的雨。女子站在后面,把伞举得高高的。贴完门两旁,男子踩在圆凳上贴横批,打伞的女子就够不着了。男子回头道,“你进去吧。”女子收起伞站在屋檐下等自己的丈夫。回身时望见了一直在往这边看的陆沉,并不以为怪,而是冲陆沉点头笑了下。陆沉想起,贺平安见了人,也总是这么笑的。贺平安长得不像母亲,更像父亲。但是一双眉毛却与母亲如出一辙。如山水画中的淡墨远山,被白雾笼罩着,只露出山尖一弯浅浅的月牙儿。陆沉想了想,便朝这对夫妇走来。“这位先生,可否让我进来避一会雨?”男子的手往屋里一指,“有请。”跨入门牙,便进到了贺家。首先映入眼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细窄,十步宽,三步长。东西两个方向分别种了一棵桂花树与一棵栀子树,地上铺了一条小小的鹅卵石小道连接在两棵树下。三步便走上台阶,到了正堂。正堂同样很小,家具也很旧,掉了漆裂了缝,雕工却很雅致,反倒衬出了一种陈旧的美感。“在下贺筝,敢问阁下大名?”陆沉回头,那男子正搬着凳子步入正堂来。“我叫陆……归。”陆沉说道。“陆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贺筝问道。陆沉点头。“过年了也不回乡吗?”“不回了。”这时贺夫人提着水壶过来,给陆沉与贺筝一人倒了一碗姜汤。“今年雨水多,这几日更是冻到了骨头里。喝点姜汤,暖暖身子。”陆沉说了声“谢谢”。心道,这对夫妇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陆沉在正堂坐了好久,几次欲言,最终还是作罢。雨一直没停,贺筝递给陆沉一把伞,“这雨估计一晚上都不会停,你再走晚些就看不见路了。”陆沉接过伞,抱拳道,“多谢,告辞。”出了贺家,便再未行一步,站在雨里四顾茫然,不知该往哪去。陆沉就这么在巷子里站了好久好久,许多记忆影影绰绰的在脑中回过,然后渐行渐远。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陆沉转身,贺家的门又开了。贺夫人站在门前,看着陆沉问道,“陆公子,你是不是没有住处?”原来,贺夫人正在二楼做女工,却看见窗外的陆沉一直停在自家门外不前。贺夫人又把陆沉领了回去。贺筝问陆沉,“陆公子是哪里人?”“京城人。”“过年了,怎却来了金陵?”陆沉想了想,“就是……走到这里了。”“今后有何打算?”“没打算。”“身上没钱了?”“没了。”“嗯,一个人在外乡的确不易。”贺筝思忖半天,又道,“不如我先借你些银子回乡,你到了,再差邮驿还我。”“我不想回京城了。”陆沉道,“以后打算住在金陵。”“打算长住可就要想着谋生的事了。”“嗯,还未想好。”“陆公子有何长处?”陆沉摇头,“没什么长处,练过几套拳脚,也不知有没有用。”贺筝道,“我看你像是个读过书的人,靠劳力谋生,那是下策。且随我来。”贺筝把陆沉带到了书房,递给他纸笔,“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陆沉一愣,他写字只沾清水不用墨的,尽管因为贺平安破过一两次戒,这习惯却一直未改。贺筝还以为陆沉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好,说道,“就写‘松下问童子’吧。”陆沉蘸了墨便写了。贺筝拿起纸看了半天,说道,“你这字,应是个女子教的。”陆沉点头。“算不得上等,但也是规规矩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