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0
了点头。 不料她刚一起身,忽听下边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在下无名氏,拜见长公主,能否答长公主问?” 薛璎心头一震,困意顿消,霍然回首,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掠过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 主事官因她方才首肯,已先一步打帘出去,朝底下人道:“长公主有令……” “慢着。”薛璎打断了他,维持着半回身的姿势,慢慢掀开了头顶帷帽的纱帘,透过竹片间的缝隙,紧紧盯住了底下。 淡金色的日光一针针刺入帘内,碎影交织里,她辨出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她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姿态神情,却隐约感到他此刻仰视她的目光真挚而灼热,不同于周遭众人的谦卑敬畏,反似带了几分志在必得。 薛璎觉得,自己应该认出了这个人。魏尝。 帘外传来主事官的声音:“殿下?” 她心中惊疑不定,沉默一阵后平静道:“让他答。” 杳无音讯十余日的人,一朝现身招贤会——薛璎太好奇他能给出什么答案了。 因为实则连她自己也不清楚那道题的答案。 考问事关许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世人皆知,前朝末期,王室名为天下共主,却其实难符。天子式微而诸侯强盛,年复一年的征伐割据之后,天下形成了六国混战的局面。当时还是陈国的大陈,与如今的卫国,皆是彼时一方强雄。 而在大陈兼吞列国的历程中,曾有一场非常著名的战役。 三十年前孟夏,同为六国之一的宋国兴兵伐陈,却惨淡败退。亲征的宋哀王面对陈国大将傅戈的反击,一路就近逃往卫境,向平素交好的卫国求援。卫厉王应援出兵,与宋共抗陈军。 傅戈不敌,遭困三日三夜,遗言都交代了,却于千钧一发之际得了生机,突围而出,一举斩杀两位国君。 绝地反击,剑斩双王,傅戈一役成名。陈国经此跻身六国前列,令众诸侯闻风丧胆。这片大陆的历史,也从这一战起生出了转折。 薛璎与所有皇家子孙一样,视此战为大陈荣耀,直到去年,她翻开那卷简牍。 简牍上边提及了陈国灭宋的策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诱为人鲁莽的宋哀王亲征伐陈,继而蓄势反击,择卫道追敌。 择卫道。看似普通的三个字,却说明卫境边上那一役,实则是她陈国的有心设计。也就是说,傅老将军理应开始就是奔着一箭双雕去的。 可既然早有预谋,又怎会被围困三日之久,甚至箭尽粮绝之下留下遗嘱? 薛璎心有不解,翻遍史典,仔细研究了当年战役双方的形势,最终却得出结论:那一战,宋与卫占据了绝对的军事优势与天时地利,若非两位国君想不开自尽,根本不可能输。 出于疑问,她前往傅府,向傅洗尘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年事已高,缠绵病榻的傅老将军询问了当年经过。 不知是不是病糊涂了,傅戈说,他并无“择卫道”的预谋,见宋国得卫国相助,还曾懊悔自己年轻气盛,忘了“穷寇莫追”的教诲。之后能够翻盘,纯属侥幸。 薛璎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傅府。 世人都说傅戈是大陈的神话,她从前也这样想,但原来他只是个普通人,而那一场胜仗,恐怕才称得上奇迹,一个至今无法解释的奇迹。 所以这一次,她向天下人提了一问,问三十年前,宋国究竟为何会输。 方才两个多时辰,她已听过无数对大陈的溢美之言。现在,她想等一个新鲜的答案。 薛璎重新坐回高台,在几案上铺开了简牍。主事官见状,忙朝底下传话。 高台下很快传来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在下以为,宋国败于‘陈择卫道’。” 薛璎搁在木牍上的手微微一僵,指头恰好摁在“择卫道”三字边缘。斑驳的日光投射在眼前,她整个人却如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原来卫国之行并非一无所获。她想要的线索,早就出现在她面前。 四下寂寂,众人暗道不听铃响,难不成答中了?可“陈择卫道”又是何意?明明是宋人自己往卫境逃的啊。 就在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时,薛璎开口了:“且不论我大陈究竟是否自取卫道,卫为宋友,何以反成宋败亡的缘由?” 她声色清冷,但细细听来,却终于起了那么一丝波澜。 魏尝沉默了一下,为难道:“长公主,这是第二问了。” 主事官当即色变:“大胆!长公主问话,岂有你一介布衣拒答之理?” 他本道如此一喝,台下一副穷酸打扮的人必然吓得屁滚尿流,不料魏尝蹙了蹙眉,搭都没搭理他,只问薛璎:“既有第二问,那么我的第一问,是答对了?” 薛璎淡淡一笑:“随口一问罢了,公子想多。”继而敛色起身,收拢简牍,与主事官道,“本宫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她说完便转头下了高台,底下众人一头雾水,有机灵的起头下跪,接着就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唯独魏尝一个站着不动,眼光牛皮糖似的粘着她。 主事官忙跟上薛璎,以为她被人忤逆,动了怒,瞥一眼“鹤立鸡群”的魏尝,道:“殿下何必与这等贱民置气,微臣这就……” “不必处置他,清他出场就是了。”她边往下边道,“剩下的人就按你说的法子办。” 高处风大,主事官险些被她帽纱糊上一脸,揩着冷汗应承下来。 薛璎在羽林卫与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招贤台,却并未回到来时的仪车,而是入了一辆不大起眼的青帷安车,朝外吩咐:“去府上。把方才那人和他先前请试出具的身份凭证一起带给我。” * 马车拐了道弯,朝宫外长公主府辘辘行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到。 府邸内里陈设、仆人俱全,便如主人已入住一般。只是薛璎眼下没心思细赏,就没过二门入里,径直去了外庭,待到院内石亭下,除去帷帽,坐下静等。 她已断定魏尝此人,十之八-九与阿爹口中所谓“线索”有关,却因事关机密,不愿当众宣扬,所以当即离开招贤台,清他出场,再选择私下见他。 奉命办差的羽林卫不久便回,向她呈上一片竹简:“殿下,据凭证所示,此人为长安人士,姓张,名纯青。但……” “但?” “但就在两刻钟前,一名自称张纯青的公子来了招贤台,说自己的凭证被人窃取了。您看……?” 薛璎一笑:“把凭证还给人家吧。” “是。” “偷凭证的那个呢?” “就在府门外。殿下宽心,来时一路,属下已给他蒙了眼。” 薛璎点点头:“请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帝:朕,死尸界的MVP,本书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