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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答案自然不可能是‘那你就别说了’。善桐轻声细语,在母亲耳边又给桂含春下起了谗言,“就是除夕的时候,含沁表哥和我说事呢。许家的那个世子爷来了,一来又问我杨棋的事,杨棋你还记得吗,小四房的七姑娘——” “怎么不记得。”王氏不禁微微一笑,“比你还小一岁,精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桂含沁的人小鬼大,不禁也叹一口气,“家大业大,这些庶子庶女,一个个都是精怪。” 善桐听在耳朵里,倒也听出了一点意思,她对杨棋倒没有什么,在除夕之后,更有些隐隐地忌恨起了这个印象早已经模糊的玩伴,可却早把桂含沁当作了自己人,听到母亲这样一说,不服气就浮到脸上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我也难得见到世子爷,就索性说了些我们小时候的事给他听。我觉得……” 她咽下了口中的苦涩,道,“我觉得桂二哥听得也很上心!后来许家的大少爷也发觉了,脸色可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啦。” 这样说,老九房是宁愿娶个庶女,也想和小四房攀亲了?这心思连儿子自己都体会到了,才会对小四房的女眷那样上心吧。 也是,按照桂二少的年纪,也就是他们家的六娘子、七娘子和他年纪相近了…… 还以为桂、杨之间早有默契,这一代的亲事如果不是着落在善榴身上,也会归给大房的善桃。没想到他们吃相居然这样不好,为了和南边的总督攀上关系,连个庶女都愿意娶回来做当家少奶奶? 尽管对老太太有诸多不满,但王氏心里始终还是服她老人家一件事的:小五房如今光是男丁就有十多个了,虽不是个个都读书有成,但就是最浪荡的三爷,也只敢票票戏写写唱词,嫖赌是绝不敢沾手的。别的林林总总也不多说了,小五房的家风,是数得着的正。 在西北,家风越正,嫡庶之分看得也就越重。自己本来想着,要是善榴婚事不成,桂家的三少爷和善桐也算是年纪相近,这样看来,即使桂家愿意再和杨家结一门亲,老太太都看不上这娶庶女为当家主母的做派了。 也罢,若是要娶为当家主母,小五房也的确是高攀了。再说,次子媳妇出面理家,就为将来伏下了无穷无尽的矛盾。想要安安闲闲地做个次媳,几乎已成泡影。这样看来,这门亲事也的确是弊大于利了。 王氏叹了口气,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玩味了一下桂家的门第,随后便一扬眉,干净利索地道,“娘知道啦,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这是变相的逐客了,善桐也不是听不懂,但却依然留恋不去,王氏本待与望江计较一番,见女儿如此,倒是有几分心软:说了要将她当个大人看,也就得当个大人看起来。 “要是这消息能来得早几天就好了。”她将一丝后悔露给女儿看到,“也犯不着和你祖母闹得这么僵,这一次,少不得又要你在祖母身边相机说说好话,让老人家回心转意,问一问诸家的亲事了。” 母亲能这样利落地放下桂家,着实令善桐喜出望外,最初一波喜悦过后,又难免觉得好笑:一家人,本来就应该抱成一团,母亲心心念念,也是为了大姐考虑,要还得使出各种手段去打动母亲,那还叫什么一家人。 就算是祖母,也就是一两句话,说到点子上的事儿……一家人能有什么大矛盾?大年初七,族里商讨借粮的小会,那才是真正的戏rou所在呢。自己在这里为了jiejie算计母亲,转头再要到祖母那边挖空心思地为二房谋划,其实说到底,一家人还不是得紧紧地抱成团来,在小会上维护小五房的利益。 话说到这里,善桐不免又要往深里去想了:其实现在西北乱成这样,杨家村里斗得再厉害,还不是得一心对外?否则胡子们一来,就得和诸家村一样,老老实实地交粮食换命。 她觉得她还能再往深想点,可再想到北戎大兵压境,她就想不下去了:小姑娘见识虽然广,但是却也没有见过前线厉兵秣马的样子。这些事,她心里只是影影绰绰有个数而已,再往深也想不出来了,只模糊知道,北戎大兵压境,其实整个西北都应该抱成团来,免得这波蛮子再度犯边,大家都不得安生…… 可再一看母亲,她不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即使是小五房这么亲亲的一家人,又何尝不是你一个心结,我一个心病?要做到紧紧抱团一心对外,哪有那么容易。 “祖母像是被伤了心呢。”既然桂家的亲事,已经为母亲所搁置,善桐也就乍着胆子,将老三房老太太来访的事告诉了母亲。“老三房的叔祖母似乎有心为桂家和我们牵一条线,祖母是一听就告罪去了净房……” 王氏唇边不禁露出一线苦笑,老人家的性子还是这样爱憎分明——这是又和自己顶上牛了,也亏得女儿心里藏得住事,不然,岂不是又要带着心事过年了? 她倒没有往深处去想:归根到底,善桐今年也才十一岁,又一向显得稚气。为什么她非得在得到了这许多对桂家婚事不利的消息之后,再轻飘飘地将此事告知母亲。而非在年前就向母亲说明,老三房老太太有周全两家婚事的意思,这里面的缘由,王氏只是略一沉吟,就随意放了过去。 “眼看着今年战事恐怕不会太好。”她一转眼就又cao心上了女儿的婚事。“你大姐过年十七岁,亲事也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即使她不喜欢诸家,那也没得再挑。三妞为娘跑一趟,说一说我的意思,劝劝你jiejie。如她愿意,你再来和我说说,过了正月,等借粮的事办过了。娘就……娘就和老太太说去。” 毕竟是母亲,转眼间已经安排出了一个极妥当的行事方案。善桐自觉能在一切无法收拾之前救火,也颇有些不好外露的成就感。想到自己鼓起勇气试探诸大哥,又要为jiejie鼓劲,又要试探母亲,居然也都妥当地办了下来,把jiejie口中‘娘都打定了主意’,‘婚姻大事,咱们做小辈的没法多想’,似乎竟是无法承办的一桩事给办成了,小姑娘心底影影绰绰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说起来难比登天,真的办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见母亲颇有些愁眉,她转了转眼珠子,便大胆地道,“娘,祖母那边,老人家脾气执拗,你贸然去说,恐怕又要受气了——这件事,不如让我来办吧?” 王氏心头一动,看了小女儿一眼,颇有些不信,“你——你能行吗?” 善桐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