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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大哥也说,往后都不能cao劳过度……治不治,也都是废人一个。” 他要是能主动放弃开颅的念头,善桐自然是欢喜的,但善榆揭开了这一点,倒让她意料不到,她没接榆哥的话茬,只问,“既然知道了开颅也没用……你又为什么——” 问到一半,又酸楚起来:这何必问呢?有病在身,自然使人不快。为了摆脱这样的痛苦,有的人是宁愿自尽。榆哥想要追寻健康,又有什么错呢?自己和爹的做法,尽管是出于亲情,出于爱护,但对榆哥来说,无疑也是——也是太不尊重他了…… 也不知为什么,她这几天情绪特别激荡得厉害,往常还能压抑得住心里的苦涩,可现在一想到这个纠结无比的烂摊子,便觉得自己都呼吸不畅,从心头一路痛到丹田小腹,眼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要不是知道自己真哭出来,榆哥心底只会更加难受,她真有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冲动,可眼下她却到底压抑住了,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直到自信声音已经泄露不出端倪了,才道,“算了,哥哥你不用说啦。我不该这么问……” 榆哥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了下来,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布满了紧绷,也有些说不出的怒气,却又茫然得似乎并不像是对准善桐。 两人再走了一会,善桐想到刚才和罗春对上的那一眼,又将这些天的事儿前思后想了几遍,心中渐渐下了决定,她主动牵起了善榆的手,低声道,“药的事,我觉得还是得用,风险太大咱们不能冒险,可什么事要都只求稳,那也没有意思。爹要是不许,我和你一同去说。” 善榆的肩膀又松弛了一点,他又嗯了一声,这一声,就又像是善桐熟悉的那个哥哥了。那个乐观而温厚的老好人哥哥—— “虽然娘说,要我陪着你求医,可现在看来,你的病怕是要长期针灸。我想权大哥是乐意把大哥你带在身边的,就算他要进西域采药,也不多你一个。”善桐又自顾自地倾诉起来。“我转过年就十三岁,实在也并不方便跟着你啦。四叔毕竟也是有家室,有年纪在的,再说,权大哥乐意带你,恐怕未必乐意带他……刚才和权大哥私底下说了几句话,我倒是放心把哥哥你托付过去了。回去和爹说一声,我想过完年,我就回宝鸡去好生待着,哥你看怎么样?” 善榆这一次,嗯得又急又快,声音里满是解脱,他说,“三妞,你早该回去了!” 顿了顿,又轻声道,“是该哥哥照顾你,不该是你来照顾哥哥的。” 善桐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善榆,心中只觉得轻快无比。虽然她依然是隐瞒了许多,含糊了许多,兄妹之间也并不是没有秘密,但此时此刻,她却感到了这一段日子以来难得的轻松,两兄妹似乎回到了因为开颅术口角之前的那段日子,相对一笑,善桐便更进一步,环住了善榆的胳膊。 “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哥哥的意思。” 极为难得地,她总算显得像一个小meimei了,在榆哥跟前用上了征询的口气。“爹说——” 榆哥也就更像是哥哥了,他挺直了脊背,令得善桐的依偎更加舒适,聆听得也更入神,从背后看来,他就像是营地间寻常得见的小兵,虽然年纪不大,但稚嫩的肩膀上,似乎也担得起风雨了。 # 两兄妹回到帐篷里时,天色果然已经擦黑,二老爷和含沁还在小帐篷里说话,不过从人影上看,杨四爷和善温也参与了进来,这几个年纪性格也好,家庭出身也罢,似乎都各个不同的老少爷们,也不知正谈着什么,才在帐篷外面,善桐就听到了四老爷的笑声。 就是素来严于教子的二老爷,心情也显然不错,都不曾数落善桐的“野”,还夸了她一句,“晓得去接你哥哥回来,真是好孝顺女儿。” 榆哥见到二老爷,那是从来都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他也就是在开颅的事情上,敢于和二老爷顶两句嘴了,现在就又成了一只被猫盯住的老鼠,结巴了两句,便溜进了自己的小帐篷内去。善桐本来也想进去再和哥哥说几句心事话儿,无奈四老爷兴致不低,捉住她笑道,“含沁、善温今晚都不当值,喝两杯也没有大碍,三妞你来温酒吧!” 家宴中打打下手,本来就是小女儿该做的分内事。善桐也只得挽起袖子,坐到火炉边上开始筛酒温酒,那边含沁又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下酒菜,先是四色干果子,大家居然也就着酒嚼得兴致勃勃,四个人一道,谈些北戎那边和大秦作战的故事,又说些太平时节的见闻,总之是大摆龙门阵,从这里说到那里。善温有善温的市井见闻,二老爷有二老爷的官场见闻,四老爷有四老爷的纨绔见闻,倒是含沁多半只是起哄闹酒,或者含笑聆听,自己并不多说什么。善温先还撩着他说几句,等到酒过三巡,大家谈得兴起,也就不顾含沁,和二老爷兄弟两人外加善温,说起了村子里的事。 “老族长也难!”善温还是说了句公道话。“这族产——私产,分不清,他们要自己开买卖,那肯定让大家嚼舌头……” 善桐坐在火炉边上,暖烘烘地也不觉得难熬,反而感到小腹一片舒适,要比坐在自己床上舒服多了。筛酒又不是什么重活儿,她也的确不饿,还有连篇大套的故事听,因此干得还是起劲的。她盯着眼前的酒器,心思渐渐涣散开来,又开始思忖着自己对权仲白心思浮动,到底算不算水性杨花,还是偶然起了一点浮念,也不算什么大罪过。直到面前顿了一个碗,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一丝也不讶异,就笑道,“沁表哥,你又来闹我。” 含沁嘿嘿笑,他也有了几分酒了,面上多了两坨红,凤眼晶亮,倒显得他比平时要精神多了。“是沁表哥惦记着你才真。都过了晚饭了,你哥哥早吃过啦,我来帮你温酒,你吃。” “我不饿——”善桐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看席面,见大人们果然说得兴起,便要告诉含沁罗春的事儿,请他为自己的对策把关。却没想到才开了口,忽然自远处传来了一种极阔大,极洪亮的声音,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瞬间,才想起这居然是鼓声。 帐内诸人的反应却要比她更快得多了,含沁直跳起来,手一下就按在了腰间。二老爷、善温也都顿时起身,面上酒色顿时消退,两人快步走到帐篷前头,和含沁交换了几个眼色,都侧耳细听了起来。 鼓声响了一套才停,长短韵律似乎有一定的规律,善桐没听出来,可含沁却是越听神色越凝重,等鼓声散了,他便抢着对二老爷道,“按品级,我还不必过去,二表舅您该动身了。放心吧,帐篷里有我照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