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心疼了吗
韩穆雷打不动地在黎明时分醒来，昨晚还说着讨厌的人不知何时又钻到了他怀里，趴在他胸口安稳的睡着。 韩穆心中仍有些乱。犹豫片刻，到底没像往常那样不择手段地把人叫起来。他慢慢松开环在腰间的双臂，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在碗里留了吃食后就带着农具独自出门了。 待阮卿醒来天已大亮，揉着惺忪的眼在屋里扫了一圈，发现韩穆早就离开了。起初还疑惑韩穆为何不叫他起床干活，而后想起了昨晚的争吵，他便明白了此举缘由。 昨夜韩穆不仅欺负他污蔑他，那么凶的对他讲话，还那样用力的掐着他的手碰那种地方！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教导他做错了事要与对方说抱歉，可昨晚的事分明是韩穆做得不对，今日非但不同他说抱歉，反倒一声不响地独自离开不管他了。 “混蛋！” 阮卿越想越委屈，一把将韩穆的枕头扔到了地上，而后火急火燎地穿上了衣裤鞋袜，心道定要找他问个明白，让他给自己道歉不可。 “臭韩穆！你不带我去我偏要去！” 阮卿自说自话不停嘟囔着，胸口本是气鼓鼓的，可看见碗里的东西后脸色一变，眉眼都笑弯了。 里面放的不是馒头咸菜，而是两颗美味诱人的鸡蛋。 阮卿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鸡蛋了。他到底嘴馋，迫不及待剥了一个三两口吞进肚子。因吃得太急险些被蛋黄噎着。韩穆大概料定了他会狼吞虎咽，早在壶里装满了茶水。阮卿才借着顺了气儿，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 应当是韩穆不好意思当面跟他道歉，才用这两个鸡蛋来赔罪的。阮卿沾沾自得地想，他才不会轻易原谅韩穆呢。 方才第一个吃得太急没尝着味，阮卿正要剥开第二个细细品尝。不知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把鸡蛋小心翼翼揣进兜里就乐呵呵地出门了。 农田离家里不远，韩穆带着阮卿来去几回他早就铭记于心。以往去干活都是不情不愿，今儿个不知怎地他竟悠闲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儿，嘴里还啃着小甘蔗，一路追着蜻蜓蝴蝶小跑到耕地时已经出了层薄汗。 农人们依旧顶着烈日，面朝黄土在地里忙活。树荫下坐着几个小娃，用脏兮兮的手捧着白嫩嫩的鸡蛋，小口小口满足地品尝着。 阮卿心中隐约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鸡蛋是谁给你们的？” 前些天被他抢过甘蔗的女娃小凤立刻藏住手里的东西，怯怯地说道：“是韩穆哥给我们的。” “我们快吃掉！！” 孩子们要么把鸡蛋藏起来，要么一口塞进嘴里，生怕被夺走一样。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少爷还嫌你们脏呢！” 发现鸡蛋不是韩穆专门为他煮的，阮卿胸口莫名有些不舒坦，闷闷地问：“他给了你们几个？” “每人一个。” 他们只有一个，韩穆却给他留了两个，阮卿心里又暗暗生出几分得意和雀跃，“那他自己吃了吗？” 孩子们天真地说道：“韩穆哥他不喜欢吃鸡蛋，每次都会分给我们！” “果然是个大笨蛋。” 阮卿心下了然，韩穆就是穷大方，滥好人！他愤愤不平地想着。好在他不像那群呆笨好吃的小娃，他可要乖巧懂事许多的。阮卿忍不住期待韩穆待会儿的反应，揣着个鸡蛋就迫不及待去地里找他了。 男人果然一刻不停地在地里忙活。即便日头毒辣使他汗流浃背，他也像不怕热似的，光着膀子在地里除草。 阮卿收去脸上的笑意，叉着腰在田坎上质问他，“你今天为什么不叫我！竟敢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韩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讨厌干活吗。”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以后不准一个人偷偷离开了！” 韩穆没做声，顾自坐到田坎上拧开水壶喝了几口。 阮卿下完命令就算撒了气，昨夜的深仇大恨几乎快忘光了。乐呵呵地从男人身后亲昵抱住他脖子，软声说道：“韩穆，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毒辣的天气没叫韩穆觉得煎熬难耐，扑打在耳边的热气却让他心生焦躁。韩穆说了声不知道，一把拉开他的手腕继续干活去了。 “你猜猜看嘛！” 阮卿忙又跟了上去，嬉笑着拦在他身前，神秘兮兮地把手背在身后藏了起来。 韩穆显然没有同他玩闹的心思，冷声说道：“不干活就回去，别在这儿添乱。” 阮卿怔怔地望着他，笑容褪去的同时一双眼睛也红了起来。人生头一回感受到心意被辜负的滋味，一股强烈的委屈充斥在胸口，心里酸涩得厉害。他强忍着眼泪，气冲冲地把鸡蛋丢到地上，带着哭腔道：“我不给吃你了！” 蛋壳摔出了许多裂缝。韩穆木然地愣在原地，这才明白阮卿为他留了一个鸡蛋，特地跑来带给他吃的…… 火辣的烈日下，阮卿悲愤交加的抹泪，也不知要奔向何处，只是不停地哭着骂着跑着。没一会儿他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眼前的路也越来越蜿蜒模糊，而后彻底没了意识。 田坎边响起一声紧张的呼喊，“阿穆！你家小娃跑这么急做什么！都昏过去啦！” —— 阮卿在床上醒来时先是迷迷糊糊地叫了韩穆的名字，而后虚弱且悲戚地说道，“爹爹，娘亲…我死掉了…” “天热中了暑气。已经没事了。” 见韩穆坐在床边，且屋内是熟悉的摆设，阮卿登时松了口气，那阵难过与委屈也再次蔓延上来。 韩穆手里端着碗药，盛起一勺吹凉了才喂到他唇边，“把药喝了。” 阮卿这会儿自然不肯听话，别过脸顾自说着气话，“你不是嫌我给你添乱吗，还管我做什么！” 因自己心生邪念刻意疏远，又因一时冲动说出那些混账话。韩穆心中自是愧疚难当，“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 阮卿听他认错，心里非但没有舒坦几分，还越发地较起劲来，红着眼道：“昨晚你那样欺负我，弄疼我。不说抱歉就算了，今天还那样凶我。” 阮卿说得委屈，挽起衣袖将手腕处发红的地方给他看，小声哽咽道：“都是你弄得，你知道我有多疼吗。” 说完却有些后悔了。他知晓韩穆只会觉得他娇气，是不会心疼他的。 韩穆不记得那会儿使了多大的劲。他是干惯体力活的粗人，阮卿的皮肤又生得细嫩，怕是稍加一碰就会落下印记。他忍不住皱眉，又说了声抱歉。还取出药膏小心翼翼替他抹了一些。 阮卿见他紧张的模样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一脸认真地问道：“你心疼了吗。” 韩穆点了点头，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说：“对不起。” 也在心中暗自起誓，往后必不会再做蠢事伤他分毫。 阮卿见他不像在说谎骗自己，心中不禁柔软起来，先前的难过与委屈也不见了踪影。这几日俨然撒娇成性了，顾自依偎到韩穆怀里，脸颊在他肩膀蹭了蹭，“我决定暂时原谅你。但你以后不准再凶我，弄疼我了。” “嗯。”韩穆见他乖顺了许多，不由勾了勾唇，轻声哄道：“先把药喝了。” 阮卿只瞥了眼那碗药水便能想象其中滋味，果断拒绝道：“不喝。” 韩穆一心记挂他的身体，不免感到急迫。好在想起了那声安抚的话。掌心轻揉他头发，在他耳边温柔地哄道：“卿卿乖。” “哼嗯…不要……” 闻言阮卿的声音果然软了下来，但明显有些不情愿，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闹着脾气。 韩穆对他也是极有耐心的。深知阮卿嘴馋，摆出条件道：“把药喝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阮卿果然动心了，思忖片刻，抬眸望着他问：“你还会叫那些小娃娃来吗？” 韩穆只当阮卿害怕别人与他争抢，摇摇头说：“就做给你吃。” “唔。” 听韩穆说是只做给他一个人，阮卿整颗心都甜滋滋的。才点了点头，捏着鼻子端起碗，一鼓作气把药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