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营深处(含彩蛋)
海卢森坐下来,伸手将昆廷搂进怀里,汲取他的气息同时平服身体的馀韵。 “你早就知道我体内藏着恶魔了吗?”海卢森提出之前没机会问出口的问题,“你为什麽想得到附在我身上的那只恶魔?你们是同类吧。” 昆廷摇头,“想不到时至今日你还是这样觉得。”金色的眸子一张一眨,“你真的觉得我是魔子吗?” 海卢森靠近,唇碰到昆廷的睫毛,惹得他颤了一颤,被蛊惑般道:“至少你一定是魅魔。” “我见过魅魔。”昆廷从胸膛发出一串颤抖,想起那个长得老像黑暗精灵的男人,“所以我知道自己不是。” “我也见过。”海卢森哑着嗓子道:“你跟他们一样诱人,肌肤和血液都散发着香甜……” 他收紧了手臂,两人之间的缝隙消失,昆廷就像只曲着腿的小婴儿被他抱在怀中,安宁又惹人怜爱,海卢森呼吸粗糙地垂头掠夺他的芳泽。 唇即将印在昆廷的嘴唇上,却被昆廷拦住,纤幼的手指挡在两唇之间,“你可以恳求我亲吻你,但不能索取,懂了吗?” 海卢森舔了舔昆廷的手指,艳红的柔物将银丝卷在上面,“为什麽?”那口吻,带着王者独有的傲慢和漫不经心。 昆廷暗沉邪喃,“我不允许。” 刚刚消退的情慾彷佛又有翻腾的趋势,海卢森慢慢把怀中婴孩往下压,“你这次,怎麽在这里待这麽久了?这里的一切对外界来说,过了多久?” “两天,没关系吗?” 海卢森露出冷寂的嗤笑,“对一位被架空权力的皇太子来说,能有什麽关系?反倒是你……” “我是逃来这里避难的。”昆廷同样口吻冰冷,“不然身体被囚禁,太无聊了。” “无聊?”海卢森似笑非笑,眼神写着“我弄不懂你这只魔子的想法”。 “人畜是什麽意思?”昆廷突然问。 “身上没有回纹或者卍纹,一点魔法或咒术都使不出的废物,连当奴隶的本领也没有,在这个粮食不充足的年代,他们主要的用处就跟畜牲一样,被人猎杀充饥。” 看着昆廷震惊的神情,海卢森眸底一暗,“我当年差点就被日轮神祗抹去回纹,沦为人畜。”他并没有往下说,“你连人畜是什麽都不知道,真让我好奇你的本体到底是什麽。你说你被人囚禁,囚禁在哪里?” “一座白森森的骨堡,看守全是披着腐臭了的血rou的骷髅白骨。” 海卢森一听,猛地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竟然在里面?” 昆廷看着他从灰败变成狂热的神色,听他说:“那是亡灵军的其中一个据点,梦魇神的结界太巩固,除非用骸骨大炮,否则从外部根本不可能攻进去,我多次派下属潜入内部都无功而返,甚至身首异处,没想到你竟然就在里面!”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做什麽?” “那座骨堡由梦魇神的魔晶球镇守着,哪怕只是稍稍移动,结界都会暴露出足以让我带军攻入的缝隙。骷髅兵对魔晶球的防守无疑很严,但你应该能安全--” “如果我说我没有一点力量呢?”昆廷打断他,站起来冷淡地看着他,“我只有在灵魂邦才能发挥出一点力量,在外面就跟人畜差不多……如果是这样呢?” 海卢森沉默地盯着他,猜疑着昆廷说的是否实话,但昆廷看到他挣扎下的那丝疯狂,哪怕牺牲一只刚爱上的魔子也要达到目的的狠绝。 海卢森没有说话,昆廷已经先开口了,“好,我答应你。你按着你的计划去做就好了。” 海卢森眼内闪过慌张,他伸手想去捉到昆廷,但昆廷已经转过身,海卢森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扯离这片黑暗,而目光之处最后所及的,只有昆廷冰冷刺骨的回眸。 海卢森睁眼,从床上猛地坐起,“不--” 他环视四周,只见一身漆黑的炽骑站在床边,从水盘中拿起毛巾拧乾,听见声音便投以视线,“您睡了两天了。” 他平缓地陈述,对于皇太子原因不明地沉睡两天毫不紧张般。 海卢森接过湿毛巾擦去额上的汗珠,闭眼尝试再回到那片黑暗却不成功,烦躁而果决地下令:“我去觐见父皇。你准备一下,我们准备攻打骨堡!” 海卢森把毛巾丢回铜铸的水盘,起来整理自己,随即大步离开寝宫,留在里面的黑衣男人,由始至终都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海卢森的背影。以前那头耀眼无比的金发,如今晦暗无光。 议政殿中,萨沙王摆手命令因为战况堪忧而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们退下,锋利严苛的目光锁住自己的长子。 海卢森单膝跪地行礼,像是单纯的臣下,“陛下,请暂时解放对我的禁足令,并借给我一支轻骑,臣有信心击破骨堡的防御,减轻北面战线的压力!” “汝成功把棋子安插进骨堡内部了?”萨沙王执政四十多年,一听便知海卢森的计划,“骨堡里的魔晶球一旦被移动,必然会引来梦魇神的注意,你已经做好让下属赴死的决心了?” “有特意做决心的必要吗?”深蓝的眼像由坚冰铺成,海卢森站起来,“臣以为,不做牺牲就没有改变这个铁律早以刻在每名经历过战争,沐浴过战火的战士心中,包括驰骋战场的陛下。”海卢森轻轻眯眼,狭长的眼珠透出血色,“陛下何必,刻意询问一名死士的名字?” 海卢森略感快意地看着萨沙王铁青的脸色,对父皇的敬重和孺慕在这刻全然消失,整个人变得不像自己。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又是你搞的鬼吗,恶魔…… “臣以为,没有像臣这种麻木不仁的浴血疯子去尽快完结战事,就不能给仁慈善良的小王子殿下一个安稳登基的条件,陛下不这样想吗?” 枯骨为座,血海为袍。 拉蒙就用那副纯洁无瑕的身躯,坐上皇兄为他亲手筑成的王座上吧。 海卢森恭身,“臣失仪。骨堡内部的情况瞬息万变,恳请陛下借转移卷轴一用,让臣先去前方应战!” 不再年轻的萨沙王敛眉俯视与自己彻底离了心的长子,沉痛和悲凉埋在刀锋般的皱眉下,他的声音从殿堂之上传出,肃然雄亮,“汝该知道,即使你大胜而归,朕也不会把金桐之城的子民重新交给你管辖,你的战绩也不能抵销过去一年多里你所犯下的过错?” “我明白。”海卢森抬眼望向在那金沙堆砌成的楼梯之上端坐的帝王,“父皇,不论您是否相信,我一直以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曜国。” “既然汝执意成为前锋,朕如你所愿。”从萨沙王的口吻,却听不出欣慰和释怀。 “如您所愿。”海卢森也说。 王家残酷,两位继承人之中,终究要作出牺牲。 ? 昆廷的意识从灵魂邦中回归身体,疼痛立即击倒了他。他的后脑被打伤了,血从两天前开始流,没有“人”会为他包扎,血把背上的麻布袍染成大片褐红色。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手脚已经麻痹了,身体软绵绵地缩成一团,但饥饿和乾渴的折磨却没有随着身体变冷而消减,这副身体本就虚弱,挨饿两天胃已经开始抽搐,胃酸让胃变得像火炉一般,喉咙像被刀锋反复地刮,只剩下乾瘪的喉骨。 在灵魂邦中断绝了的知感重新回来,昆廷僵硬地闭眼驱散脑海中会行走会杀人的白骨影子。 他被锁在积满厚麈的肮脏牢房里,除他以外还有很多瘦骨嶙峋,或者半死不活的人畜。从海卢森的话中得知,骷髅兵遇到投降的掳掠只会杀光,绝不会带回骨堡,因为亡灵大军知道敌人会千方百计找尽机会把棋子插进来,进而从内部摧毁他们的防御。 而在这个时代基本上不被看成是人的人畜,恐怕是骷髅兵的粮食,所以昆廷所在的其实不是牢笼,而是粮仓。 昆廷卷缩着闭眼,听见牢开的骷髅兵在惊慌失措地争论,“龙在侵犯我们的据点了!!” “慌什麽!就算龙是世上最强悍的生灵,也比不过神力!” “吾等伟大的神明所设下的结界,不可能被区区一条半人半龙形态的黑龙所伤!” “杀了牠!杀了胆敢亵渎吾等神灵的家伙!” “杀了牠!杀了牠……” 从骷髅兵的杂乱声音中听,终于找到他所在处的锡林被围攻了,且短时间内大概都对梦魇神的结界束手无策,昆廷从地上爬起来,对经过牢笼的骷髅兵虚弱地说:“牠是来找我的……” 两只骷髅兵隔着铁栏用长矛恐吓、玩弄他,大笑着对食粮的话置之不理,昆廷咬唇忍着肩膀被戳中的钝痛,冷汗从他的额边渗下,“我是牠的孩子,受敌人的魔法陷害,落到了这副破躯体……我身上有龙的气息,被你们抢了丢在火堆旁的袋子里,还放着黑龙的鳞片。” 那是昆廷觉得喜欢,在沙洞躲避时从锡林身上折下来的收藏品。没有脑袋但智商还算凑合的骷髅兵闻了闻他,又半信半疑地翻准备丢进火里的垃圾,翻到一片毫无疑问属于龙族的鳞片,很新,还有光泽,是摘下来不久的。 龙只可能给伴侣和孩子折断龙鳞…… “龙之子!龙之子!”骷髅兵以最单纯的叫喊向同伴传递讯息,被气息不稳的昆廷制止了,“别叫……你们把我捉走了,所以牠认为你们是与伤害我的高阶魔武士一伙的,把我带出去,牠看见我就会冷静下来……” 看样子不太聪明的骷髅兵算是信了,一只人畜,放出来也威胁不了他们。昆廷伸出手,“还有……把龙鳞还给我,那是我才能拿的东西。落在你们手中,龙会杀掉你们的。” 堡内绝大部分骷髅兵都被调出去与龙作战,导致内部寥落无看守,昆廷在腥气浓重的幽暗走廊里顿了顿,问用长矛抵着他的背的骷髅兵,“你们打算怎样带我出去,魔晶球的结界……” “不开!结界绝对不会打开!” “推出去!推出去!”骷髅兵的牙齿咯咯作响。 看来从内部出去不需要打开结界……昆廷垂眼,身后的骷髅兵戳戳他,“怎麽了?”下个瞬间,虚弱无力的少年突然发狠,拔出石墙上的火把,跃前直插进骷髅兵的胸口! 骨堡内的骷髅兵有两种,一种是行走的白骨,另一种是喜欢把腐rou披在身上的怪物,昆廷面对的是后者。尖锐的火把全部没入骷髅兵的胸膛,深紫色的污血和脓“噗呲”地喷在昆廷的手和脸上,昆廷厌恶至极地推倒怪物,但强烈的尸臭依然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叫他窒息。 这种怪物,简直像恶梦……昆廷脑袋昏沉地粗喘着。 “嘶,吱啊……!!” 反应过来的第二只腐rou怪物愤怒地发出尖锐的嘶咔,举高长矛汇聚起暗色的魔法球,昆廷用火把砸向瞄准掷下的魔法力,同时狼狈地侧闪,馀威把他狠狠地撞在墙上! 沉重的眼皮睁开一条线,只见骷髅兵高举长矛的模煳轮廓,沉甸甸的脑袋迟缓地感到疼痛,啊……是头被踩住了。昆廷像打湿的鸟儿匍匐在地。 长矛刺落的刹那,昆廷反扑起来把锋锐的龙鳞深深陷进骷髅兵的喉咙!漆黑阔大的鳞片没入污血中,拔不出来,昆廷摇摇欲坠地扶着墙壁往深处跑。 他其实不知道骷髅兵的致命处是否和人一样,这是场赌博,但幸好…… 昆廷没有看见,在他跑远后,倒在走廊里的两堆腐rou在慢慢蠕动,重组,骨头也在重生。 半晌,骷髅兵的半个上身立起来,黑漆漆的眼窝盯紧前方,恶梦再临。 ? 骨堡之外,独翼独臂的庞大黑龙伫立半空,为了能够飞起来,锡林集中魔力先修复断掉的翅膀,但效果甚微,翼骨没有完全长出,翼膜破破烂烂地复在翼骨的主干上。 龙的自癒能力不太高,因为除了神力,几乎再无事物可以伤到牠坚不可摧的鳞甲--偏偏这次伤他的就是神力。但骷髅兵的弩箭和魔法击在他身上,对锡林来说如同挠痒。 万箭如群星直疾而下,杀机凛冽,他不闪不避,不知疲累地对结界发起猛攻!过程中他的断臂不断淌血,进入作战状态的鳞片转成尖锐的棱晶状,一簇簇黑刺像山丘般盖复全身,十几支弩箭卡在坚硬的鳞刺中,魔法球的杂质像黑沙般从鳞甲的缝隙间流淌。 直到他终于确信这是某方神只亲自布下的结界,哪怕是龙也无能为力,锡林才对天发出一声肃杀的长吟。 连阳光都被无慈的龙啸敛压,湮灭,肆虐的杀机盘踞天际,阴影穿云降下。 龙漆眼如刀,沉嗓如雷,“我只说一遍,把我的主人还回来!” 【后半内容请敲彩蛋:(1000字):英龙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