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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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卞州,已是草木凋敝,寒风萧瑟。 一架马车行驶在青石街道上,哒哒的马蹄合着轱辘的车辙声,更显得小巷幽寂静谧。 一只手挑起车帘,里面的主人端坐其中,百无聊赖看着窗外出神,就连露在寒风中的手指被冻红了也毫无所觉。 随行的人一边忧心里面这位爷的贵体,一面噤若寒蝉。 谁不知淮安王妃新丧,王爷来到王妃的生养之地,便是为了悼念缅怀已经逝去的爱妻。 如此节骨眼上,谁敢触王爷的霉头。 谢明缙长叹一声。 到了此地他才知那位同床共枕的人为何身上总有些缭绕不去的轻愁,却原来正如这蒙蒙的江南烟雨,润物无声。 “珂儿……”谢明缙低声喃喃,眉目间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缱绻与脆弱来。 巷口隐隐传来喧哗声,左右的侍卫不约而同地往前踏出一步,将马车护在身后。 李成碧蹒跚地闯过来,凌乱的足音和身上垂挂晃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的珠串一起,惊扰了车内人的沉思。 “大胆!何人放肆?!” 侍卫硬生生将他逼退一步,身后,便是李越泽的呼喊,李成碧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挣,“救我!”他的声音在极端的情绪下都变了调。 惊扰贵人车驾,罪名可大可小,要是被李越泽捉回去,那才是全完了。 李成碧抬头望着车辇,恰逢里面的人掀开了帘子,两人视线对上,端坐里面的人如遭雷击一般浑身一颤。 这如山眉黛,如水眼波……谢明缙有些痴了,当初她也是这样泪眼盈盈地望着自己,只求自己善待世子,只可惜,天不假年,世子体弱,在珂儿撒手人寰不久,也便跟着一同离去了。 如今是上天开眼吗,竟叫他重新得见相仿的面容。 李越泽已然追到了近前。 他看着僵硬地立在马车前的人,忐忑开口:“……跟我回去吧。”他不敢在大庭广众唤李成碧的名,只是含糊道。 背对着他的人影一颤,谢明缙可以看见面前的人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惧来。 他眼里多了些探究之色。 “大胆,敢在……面前放肆!”侍卫将手中的剑对准两个不速之客,沉声喝道。李越泽听他气沉丹田,中气十足,才惊觉这侍卫怕是个久经训练的。 只怕马车里的人身份也不简单。 “阁下是——”李越泽做足了礼数,这才直起腰追问。 随侍一旁的人不声不响,此时才紧步上前,长袖一抖,露出一块带着繁复花纹的腰牌来:“还不退下?” 说话间已经隐隐将李成碧与他分隔开。 李越泽心里一沉。 看这腰牌的纹样,非是皇室不能持有,只怕…… 他不死心地开口:“在下李家主事,并非有意冲撞,此乃李宅家事,还望这位爷宽宥一二。” “既是家事,本,我也不好插手,只是圣上施行仁政,我却不得不问问这位姑娘的意见。”转头,温和道,“你可愿随他回去?” 李成碧往后退一步,想也不想地摇头。 李越泽脸色都青了。 “但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马车里的贵人截断话头,“你也看到了,既然姑娘不愿,这人我却不能轻易还回去的。” “李家主,请吧。”看样子是毫无转圜的余地。 明明只差一步,这一步却转瞬成了天堑,令他一步也不敢跨过,李越泽深深地看了李成碧一眼,随后在侍卫锐利的眼神中不甘不愿地退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那个背对着他的人也不曾分给他一个眼神。 “无事了。”谢明缙朝他温和地一笑。 “多谢相救。敢问怎么称呼?”李成碧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本欲行礼,一动赤裸的肌肤就从少得可怜的轻纱中透出来,他不得不难堪地拢紧了衣裳。 方才他的嗓音又尖又细,难以分辨性别,脸上的妆容又画的娇媚,叫人雌雄莫辨,谢明缙也是待他再次开口,才发现他是个男子。 他看着李成碧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审视。 这人双足赤裸,上面是不明的污渍和凌乱的划痕,想必是刚才一路逃奔时不慎留下,垂落的珠串和挂在身上的轻薄布料勉强遮住了部分躯体,但是只是越发衬得他形容狼狈,姿态不堪。露出的肌肤都瑟瑟颤抖着,面上染着一抹红,不知是羞还是被冻的。 谢明缙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无言地递过去。 李成碧抬起睫羽看了他一眼,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谢。 ”外面寒冷,不如上马车坐坐?”谢明缙提出邀约。 从一开始这人就对自己释放出莫名的善意,李成碧如今已不敢轻信他人的好意,只是前有李越泽围追堵截,后有不知在何处的姜羽虎视眈眈,他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明缙,那人眼色宁静,安然地等待他的答复。 那样的目光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让他几经波折的心也不自觉地安定下来。总不能每一个遇见的人都心怀叵测,他这算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成碧惊觉自己之前竟陷入了荒谬的臆想中。 他冲着谢明缙抱歉地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内宛然另外一个天地,裹挟着龙涎香的融融暖意扑面而来,熨帖了每一处冻得发疼点肌肤;地上铺着厚厚的白熊皮,脚趾一踩上去便如陷在云朵里,让人不愿离开;车壁上是精心设计好的各式箱龛,便于收容各类日常所需的物品,供人取用;榻上随意放置着几卷书籍,足见主人的闲暇惬意。 与之相比,他像是这闲适画卷上点一笔污迹,李成碧手脚都僵硬得不知如何摆放。 他担心自己会污了这处富贵闲散之地。 不,或许已经是弄脏了,他脚下的污泥和血迹把底下洁白的白熊皮毛都染了一块深色。 李成碧想要退出去。 谢明缙却拉住了他:”你就在这里好好歇息,我保证恶人不会再来纠缠你。” ”……” 或许是他眼中的关怀过于真挚,即使被人当成受人欺凌的弱势群体,李成碧心里也少有地没有生出不适。 “多谢。”说话间,冻得没了知觉的大腿在温暖的车厢内终于有了些许感知,但倒不如没有——李成碧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顺着腿根缓缓地淌了下去,直淌到脚踝,又顺着秀气的踝骨滴落下去,落在厚实的毛毯上。 若有若无的石楠味在闭塞的车厢内弥漫开。 李成碧难堪地咬紧了牙。 “你——” 李成碧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关心,“马车……我会赔你的。” 谢明缙却只是摇了摇头,“调头,去客栈。” 将自己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李成碧才终于似活过来一般,他手指在水底下活动着,随着他的动作,一些白浊的粘液浮了上来。他厌弃地咬紧了牙。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且轻且缓,像是怕吓到里面的人,饶是如此,却还是让李成碧一惊,手底下一个用力,不知碰到了哪一处伤口,顿时痛得双腿都失了力气,整个人囫囵往下滑去。 ”唔——”门内似乎传来一声痛吟,夹杂着水声也听不真切。 谢明缙改叩为拍,手底下用了些力道:“你没事吧?” 过了片刻才有喑哑的声音响起:”……没事。”那声音里带着喘息。 ”我将药放在门口了。”得到那人的答复,谢明缙温言道。 李成碧屏息听着门外的脚步远去,胸口提起的一口气才终于松下来,他几乎要感激那人的细致。 过了好一阵儿,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只手拈起了地上的瓷瓶,悄无声息地退进了门内。 天幕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李成碧去向谢明缙辞行:”多谢。敢问贵府在何处,我尽快派人送财物过来。” 谢明缙打量着他的脸。洗去脸上的妆容,底下的面孔是个清俊的男子,少了娇柔的媚气,与珂儿又并不十分相像了。 口中只是温和谢绝道:“不必。” 两人一时沉默。 还是谢明缙主动询问起来:“你要去哪儿?” ”……”李成碧只知此地前有狼后有虎,怕是不能再留,至于要去何处,却是心头茫然,”不拘去哪儿,只是要离开卞州。” ”既然如此,随我一同回京吧。”谢明缙看着他因为迷惘而透出几分脆弱的眉眼,心中那一丝奇怪的怜惜又勾了起来。 ”……”那眼里的茫然消退了几分,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锐利的光芒,而后被浓密的睫羽覆盖,再抬起眼时,又如湖面一般幽静无波。 “邀我入京,总要有由头。”他没有直接拒绝。 即使这人尽力做出平和的模样,谢明缙依然能看出他若有若无的警惕之意。 “你很像我的妻子。”谢明缙不避不闪地迎上李成碧的目光,在那秀丽的眉目间流连不去,却透过他看向了另外的人,因而原本温煦的面容里都渐渐掺进了一缕哀思,“她也是江南人。” 李成碧不善安慰人,只好沉默。 那人显然也不需要他接话,自顾自地说,“可惜我从没去过江南,也从不关心她的过往,待人故去了反而才想着去追溯生养她的水土。” “江南是个好地方,可惜我不能久留,不若你一路上同我多讲讲?” 李成碧随着他的话语舒展开了眉头,低垂着眼深思,似乎有所意动。 谢明缙看在眼里:“何况你一人孤身离开,我并不放心。” 李成碧抬头看了他一眼,与他预料的不同,那一眼的情绪很淡,淡的他看不出什么东西。 随后那人叹息般地说:“多谢公子美意。” “不必客气,”谢明缙想要去扶他的手,被人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宛若未觉地笑笑:“我一人旅途也是寂寞,多个人也算是解闷了。” “那公子何时不再伤怀,便是我离去之时。” 谢明缙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琉璃样的眼珠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满满地映着他人的身影,仿佛时刻认真地把人放在心上,在这样的目光下,他不由自主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