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21. 做了不到两周，领班就让祁烨去负责包间。在包间服务要比传菜小弟更加费心，同时因为有抽成工资也更高。祁烨倒是很乐意这样的安排，来了几桌，他只需要站着，随时为客人倒酒添茶，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他绝对守口如瓶。有时候客人一个眼色，祁烨就懂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且在外面守好门。 现在已经到年前最后几天了，领班告诉陆宁今晚云中境包间有一位他们这儿的老会员订了，让陆宁今晚要额外小心，千万别得罪了这位贵客。 因此陆宁特地提前半小时进去确认中央空调调整到合适的温度，桌上碗筷符合预定的人数，包间里的卫生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接下来的流程陆宁只需要等着客人进来，然后跟坐在主位的人确认好预定酒菜，就可以按顺序上菜了。 耳机里同事汇报人已经往这边领了，陆宁立即候在包间门口等待。 为首明显是位女性，高跟鞋规律地击打着大理石地板，很有气势。可是人真正出现在拐角时，祁烨本来摆好的殷勤笑容瞬间凝住。 这次饭局的主人是程倩，她穿着一身驼色羊毛大衣，一双红底高跟衬得她的脚踝纤细白嫩。而程倩身后跟着六七个男人，紧随她的是一身西装加大衣的许染，其他几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程倩这次的合作方。 好在会所规定了所有从业人员都要带好口罩，陆宁把大半张脸一遮，对方应该不会注意到他。果然，陆宁一路将人引进去，和程倩确认已经点的菜，对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陆宁上好菜，就立在墙边随时等候吩咐。程倩变化很大，许染却还是老样子。带着那副金丝眼镜，着装一丝不苟，做事滴水不漏。 陆宁脑海里立马浮现集团里流传的一句话“流水的总裁，铁打的秘书。” 许染是祁泰华培养起来的，他比祁烨大五岁。祁泰华去世时，许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即跳槽，而是留下来辅佐对生意场一窍不通的祁烨。祁烨之所以能那么快将集团重新带上正轨，许染功不可没。不过两人性格相差甚远，许染从小地方出来，循规蹈矩，而祁烨接受的国外教育，思维偏跳跃。两人私人交情也就只是普通朋友的程度，但祁烨还是很感激他在早期自己刚接手集团时给予的帮助。 现在许染还是华明集团的秘书，只不过成了程倩的秘书。对此祁烨也没有丝毫埋怨。许染只是恪尽职守，这不等于背叛。不管许染替谁做事，华明集团和几千员工都需要这位大管家。 祁烨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越听越惊愕。他自杀后这一年多，华明集团架构大幅度调整，在吞并不少小公司的同时，也以雷霆手段压制着不少之前的大股东。 程倩和夏瑜舒到底打算干什么？祁烨想不通，若是只是为了盈利，他们直接按着自己之前定的方针做下去便可，但很明显他们两人野心不止于此，肯定有另外的意图。 酒过三巡，程倩一面谈笑风生，一面自然地挥挥手背，这是示意陆宁离开的意思。陆宁不敢怠慢，立马出去掩上门，恰好他现在脑子里也乱糟糟，需要去洗手间理理思路。 祁烨下半张脸被口罩捂得汗津津，他对着水龙头冲了半天，油腻感才消退了些。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抚摸着五官，感到一阵心惊rou跳。陆宁这张脸怎么和自己长得越来越像了呢？ 眉毛，脸型，双眼皮的褶皱，抿唇的方式。。。祁烨越看越慌，干脆狠狠搓了搓脸，扭过头，自我安慰，这世界上也有不少所谓明星脸，但换个角度就能分清两个人了。他祁烨上辈子也不是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绝世美人，撞脸是正常的。 就在祁烨低着头时，一双考究的黑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我们包间那个小弟吧？程总需要一碗醒酒汤，等她送完客后上。麻烦你和厨房那边说一声。” 没料到许染会出现在这里，祁烨一下子慌了：“嗯，不好意思。我现在立马回去。哦不，我立马和厨房说。” 许染温和地笑了笑，用手拍了拍祁烨的肩膀安抚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别害怕，他们还在谈事情，你暂且不用回去。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这段时间，你就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站一晚上也怪辛苦的。” 祁烨赶忙连声道谢，低头想离开，没想到许染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念书吗？” “我。。我叫陆宁。过完年十九岁，念大一。” “才刚刚成年？年纪真小。”许染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你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故人。你们的眼神，动作还有面容都相似极了，不过他比你大了十岁。前年他因为意外去世了。。。” 听到这句话，祁烨心底彻底凉了，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夏瑜舒那么在意他，程倩第一次见他多看了几眼，就连许染都忍不住出来和他搭话。而他们三个都有交际且前年去世的故人，只有从山崖上跳下自杀的祁烨。祁烨无可辩驳，他现在就是越来越像原来的自己，相似到所有他曾经认识的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见小孩许久不动，许染以为对方吓着了，继续安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怀念而已。你可以去忙了，别耽搁了。” 祁烨闷着头跑出卫生间，去安排了醒酒汤。心脏却依旧狂跳不止。连许染都能看出，那枕边人夏瑜舒必定早就知道陆宁像祁烨，那他对陆宁的那些刻意举动是因为祁烨？他执着于把陆宁绑在身边，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