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师父在线阅读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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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临江心中正疑,却听得耳边女子轻叹如铃,起初如情人嗤笑温柔婉转,渐渐如狂风大作震耳欲聋。

    那黑衣男子双目赤红,却对着面前的小司空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于庸人,你是于嫣然——你不是小司空……可是,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那女子轻笑从半空中传来,如洞箫轻吟袅袅余音:

    “冰奴,你怎么忘了?你忘了我是谁?你忘了我是谁了吗?”

    那黑衣男子双目之中精光大绽,手中骨笛如剑,直朝于庸人肩上戳去。于庸人不避不惧,仿佛笃定了心神要迎上那一击,却被一旁的青晓猛地推开,骨笛直刺入青晓胸前。

    与此同时,温别庄也陡然出手!

    紫玉梳的梳齿化作数丈长的冰刃,朝那黑衣男子扑去。温别庄足尖在晶莹璀璨的巨大齿梳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魅,片刻便到那黑衣男子的面前。他手足处的心猿锁忽然暴涨数丈,朝黑衣男子的身体刺去。

    百里临江在一旁看着,见那妖人一身素衣,乌发如漆,身畔的黄金锁链虽然锋利如刃,却妖娆宛转拱卫身畔,仿佛千手观音的无数娇美手臂一般,倒不像是魔道妖人,反而像是普渡慈航的观音大士,令人神迷目眩。

    那黑衣男子一掌推出,六层天火神功的功力击在黄金锁链上,锋利透骨的利刃竟然冒出一阵淡淡的烟气,竟然一分两断。温别庄冷笑一声,手指一点,断成两截的黄金锁链立刻化作无数金丝,再次朝男子扑去。

    黑衣男子眉头一蹙,显然没有料到心猿锁如此厉害,稍一迟疑,便迅速退开数步。却不料那些黄金丝线忽然升腾到半空,竟然化作数百只巨大的半透明的紫雁——那些紫雁仿佛心有灵犀,组成巨大的雁阵,朝黑衣男子啄去。

    却听得半空中女子轻笑嗤嗤如铃,听得人心神俱醉又陡然生寒——从黑暗之中射出一只银色的冰箭,正中雁阵的头部,将巨大的雁阵瞬间击散!

    冰箭在半空中化作无数破碎的冰晶,每一片冰晶都仿佛印出一个女子的倩影,又像是情人慨叹的轻吟。

    被击碎的紫色雁阵碎片化作灰紫色的群雁影子,轻轻落在魔道妖人的肩上,又化作无数金色的细丝,钻入晶莹剔透的肌肤,消失不见。

    温别庄轻轻笑了:

    “素闻寒潭幽堡历代圣女,俱要通过寒潭历练,修成绝学挽天弓,作为幽堡屹立江湖不败的资本——人人只道昔年幽堡圣女琅嬛姿容绝世,能令天下男子如痴如狂,却不想一手挽天弓竟有如斯境界,实在可叹可羡。”

    温别庄数十年来纵横江湖难遇敌手,素来养成了狂傲的性子,如今再次与传说中的魔女琅嬛交手,也不由得发出由衷的赞叹。只见黑色的阴影轻轻落在黑衣男子身后,仿佛一团黑色的云团将他包裹住。黑色的斗篷轻轻滑落,露出女子绝艳倾国的容颜:

    “三十三天残阳道——若本宫没有认错,方才温宗主露的这一手,是残阳神功的绝招,雁阵惊寒。”

    那妖人轻轻颔首,显然对魔女琅嬛的眼光颇为赞许,又对自己的残阳神功极为自负。

    一旁的昆仑青晓被刺中肩膀,正盘腿坐在角落压制伤势。“小司空”咬了嘴唇,手中折扇轻轻敲动,上前一步:

    “琅嬛魔女,我不知道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可是他是名动天下的小司空,他不是你的冰奴。”

    琅嬛魔女嫣然一笑:

    “原来你是钱塘于家的幼女,于嫣然。”

    原来三年前南海迷踪与昆仑夜雪在峨眉金顶决斗,小司空于庸人匆匆奔赴昆仑阻止决斗,从而避免正道纷争加剧造成江湖浩劫。然而自此之后,于庸人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甚至被一度传闻死亡。肩负着钱塘于家的数百年声望,不识武功的于家幼女不得不女扮男装进入江湖,寻找于庸人的下落。

    这位于家幼女,便是于嫣然。

    昆仑青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无数次揣测过眼前女子的身份,却再没料到她就是于嫣然。于嫣然又踏前半步,举起手中黑玉令:

    “魔女琅嬛,我手中黑玉令有天机府作保可号召江湖群雄,钱塘于家富可敌国,只要你放开我哥——”

    怀璧山庄已然崩塌没落。于嫣然咬紧嘴唇,心想,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寻回哥哥——

    魔女琅嬛轻轻一笑:

    “小meimei,失去依靠的滋味是不是难受极了?让jiejie告诉你,就算是手足至亲夫妻子女,你都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依靠他们。作为一个女人,要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要依靠任何人,只能依靠自己——”

    绝色美姬抚摸着黑衣男子的下颌,柔声问:

    “冰奴,你告诉面前这位小meimei,你究竟是谁?”

    黑衣男子面沉似水,带着几分温柔痴迷:

    “我是冰奴。我是主人的冰奴。”

    温别庄看着对峙着的男男女女,惋惜地在内心摇摇头。又是为七情六欲和人世枷锁所牵制的红尘男女。

    虽然心中慨叹,温别庄手中紫玉梳化作电光,朝琅嬛魔女和黑衣男子击去。他倒并不在意琅嬛魔女和于庸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残阳道素来和钱塘于家渊源颇深,故而不能袖手旁观。

    然而紫玉梳刚动,魔女琅嬛忽然嫣然一笑,仿佛对温别庄的心思了如指掌。只见她身后的黑暗中忽然狂风大作,仿佛那一团幽黑之中有巨大的深渊,而狂风要将室中的一切都卷入无边深渊中去。

    温别庄微微冷笑,心道这等雕虫小技有何难处?他自恃残阳神功盖世,等闲邪术奈何不了自己半分。却不料身后一声惊呼——

    温别庄心道不妙。

    昆仑青晓和于嫣然被卷入狂风之中,而百里临江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也被卷入了黑暗中去。

    温别庄眼睁睁看着那青年被卷到了深渊的边缘,心中喟叹一声,身形如电席卷过去。然而即使他身怀绝学,也无法驾驭二人的体重,在狂风之中随心所欲,竟也一同被卷入了黑暗中去。

    温别庄心沉如水,知眼前种种不过是魔女琅嬛的邪功制造出来的幻境,故摒心静气,任凭身旁狂风大作,只是搂着那青年的腰肢,任凭狂风吹着二人的身体沉沉浮浮。

    渐渐那狂风停息了,在一片寥寂的无边黑暗中,有淡淡的光晕渗开。起初那些光晕极淡,像是半透明的某些遥远的东西。慢慢的那些光晕不断涨大,像是一个个浮在半空之中的透明球体。接着那些光球变成晕黄明亮的巨大球体,浮现在温别庄和百里临江的面前。

    那青年刚刚从种种纷乱之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巨大光球睁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妖人却冷冷道:

    “不知道是什么也敢乱碰,回头自己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百里临江心中一惊,伸出的手忙缩了回来,又立刻心生狐疑,回头瞪那妖人一眼:

    “老温你在唬我,对吧?这……这些该不是什么有毒的玩意儿吧?”

    温别庄心中得意。他心道,平时教你的时候不肯学,如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你骗倒?他忍不住在那青年面前卖弄,不慌不忙道:

    “你可知道,什么是魔?什么是道?”

    百里临江十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温别庄岔开话题谈玄论道起来。然而此刻进退无门,自己一条命都悬在面前这人身上,便也无可奈何,挠了挠头:

    “所谓正道,可不就是里讲的那些东西?‘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温别庄点点头,心道这小子虽然蠢,胜在记性好,随口教他的东西竟能记得如此之牢:

    “你才回答了一半,你说的是正道,那何谓魔道?”

    百里临江摇摇头,胡乱猜测:

    “所有不是正道的,就是魔道?”

    温别庄忍不住失笑:

    “既然说大道无形,又怎能将无形的东西,分为正道魔道?我再问你,凡人修道,求的是什么东西?”

    “求的是修成金身,身入混沌,长生不死,永得逍遥。”

    “那我告诉你,作为魔道,追求的也是同样的东西。”

    百里临江被问得糊涂,挠了挠头:

    “既然如此,那如何区分正道和魔道?”

    “追求虽然一致,可是手段不同,便分了正邪。如昆仑正道,讲求的是静心弃欲,以筑基炼丹为己任,修个百十年,有灵性的便可修成不死金身遁入虚空,就算悟性差点的,也可青春常驻容颜不老。”

    百里临江点点头,寻常农夫不过三四十岁,便日晒雨淋衰朽佝偻,然而他见过的昆仑道士,的确不少有活了上百岁的,也健步如飞如青春年少。

    “那魔道中人呢?”

    “魔道中人,讲的是一个贪字。贪图捷径,怕穷极一生之力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故而借助异端力量来达成目的。若武林至宝可以帮自己达到目的,就不惜一切获取武林至宝。若他人的性命可以助长自己的功力,那就以他人血rou为炉鼎,铸造满足自己欲望的丹药。”

    百里临江懵懵懂懂,却也大致明白,温别庄说的“武林至宝”便是听霜剑了。可是正道魔道和眼前的一切有什么关系?

    “世人只知正邪之分,却不知道,本质上,正道和魔道,本是同根同源、一体两面的东西。”

    “怎么可能?魔道和正道,怎么可能一体两面?”

    温别庄冷笑一声:

    “世间正常的东西,是日升月落,春生秋死,万物有生时,自然也有尽时。求道之人求的是青春不死,本就违背了自然规律。故而纵如昆仑正道,虽然修得上乘法术,长生者众多,却未有不死者——因为追求不死,本就是自然道法所不容许的东西。”

    “老温,你还是没有解释,这和我们看到的这些光球,有什么联系?”

    “因为正道也好,魔道也好,要违背自然规律,扭转乾坤长生不死,都需要某种外力。即使是昆仑正脉修的是清静经中的正法,也仍然需要某种外力——所谓吸宇宙灵气天地精华,便是借求这种外力。”

    “难不成这些光球里,就藏着你所谓的‘力’?”

    “是,也不是。我们看到的光球,是你和我刚才身处的地方,是含光佛塔之中幻境,也是被幻术包裹的、人世间真实的宇宙。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叫做‘虚空’——九州大陆原本混混沌沌天然一片,并不存在这些虚空。恰恰是正道中人修道吸取的外力,扭曲了我们原本身处的世界,制造出了这些虚空,将它变得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