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19(完)直至草木俱朽,金石相倾
白茫茫一片的病房里,各种仪器运转,时不时发出“叮”一声清响。 于世玚衣衫凌乱地从外面进来,裹挟着呛人的烟味。 视线落到病床上被淡下躺了几天的一小团,本就瘦伶伶的一人,几天营养液输下来,脸上的婴儿肥褪去露出尖细的下巴。 侧过头,落到床边端坐了许久的人。 江愁眠几天陪着熬,跟着瘦下来不少,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找不到。看也不看门外进来的于世玚:“医生怎么说?” 于世玚站在门边把身上的烟味滤干净,才踏步进来:“今天早上的血验没问题,昨天做的心脑检查今天都出了结果,正常。” 和昨天一样的回答。 江愁眠闭了闭眼。 那天晚上过去已经五天,他和暴怒的于世玚出手还没打几回,就猛地感应到给任姜强制戴上的玉珠散落一地。 甚至来不及格挡,硬生生承受下几近癫狂的于世玚的袭击就冲出去。 外面鬼气森森,显然是被任姜身上的味道吸引。落单的任姜虽然没有被恶鬼吞吃,但是一睡不醒,万幸中的不幸。 他们连夜送到医院,起初几天医生还能给出“不排除是心脑方面的问题”,可是发展到第三天,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江愁眠差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失去意识,接连几天下来于世玚本就阴翳的脾气更加易怒,几次都抓着医生发脾气,江愁眠出手拦截才平息。 “别冲动,姜姜还躺在床上,你这样起不了作用。” “难道什么也不做就有办法了吗?!”与他势均力敌的于世玚挥开阻拦。 江愁眠性格内敛,经历的事情不少,可陡遭这样的突变让他不知道怎么办,尽管出手拦下于世玚的动作,却想也像这样宣泄情绪。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坐到一边,半天听见另一人红着眼睛道:“抱歉......” 江愁眠透过病房玻璃看见里面插满仪器的人。玻璃上映射出两个人的影子。 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竟然难得地好好相处。 ............ 脑袋晕乎乎,呼出的气又闷又热,但是四肢却冰凉无力,抬一下手都困难。 这种感觉很熟悉,曾经差点死在末世世界的时候,系统帮他抽离过灵魂,重新投入的时候就是这种头闷眼疲的状态。 任姜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紧跟着启动的系统的声音: 【编号2928很高兴为您服务——】 绵长又低沉的一阵鸣叫后,任姜的意识跟着清醒不少,虽然眼皮还是没办法睁开,四肢也而依然酸软乏力,但是好歹能够跟系统正常交流。 他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出了门就被强制抽离。 问出的话还没脱出口,一阵冰冷无情的播报接连弹出:【已完成主线任务②:死而复生的复仇。】 【已完成主线任务②:死而复生的复仇。】 ...... 接着,又是一阵长鸣:【已完成支线任务:协助任务目标于世玚达成复仇结局外,保证任务目标人身安全。】 又是接连的三次播报,砸得任姜脑子发懵。 【等一下,我好像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完成了两个任务?】 系统的感知跟任姜同步,他不清楚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重新投入世界后能够立刻连接小世界网络,查到这段时间内发生的骤变。 系统笼统解释到:【在您昏迷的五天里,于父突然暴毙在会所小姐身上。 【于恒吸毒,被送入了戒毒所,他的母亲于太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严重癫狂呓语,目前被监管在于宅。 【任务目标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于家上下和公司的主权,达成了任务要求。】 尽管系统只是简单带过,任姜也明白于家的惨境是由于世玚一手造成,对性格阴翳易怒的男人的手法不奇怪,只是好奇地追问道:【那支线任务呢?我被抽离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系统顿了顿,解释道:【由于您身上带有任务目标和江愁眠的鬼气和味道,那天晚上出了门后立刻被鬼捕捉到,为了确保您的人身安全,我将您迅速抽离了小世界。】 【任务目标和江愁眠及时赶到,虽然确保了您的身体完整性和安全,但是送到医院之后可能由于担心您昏睡不醒,在于世玚完成任务期间,江愁眠没有对任务目标出手。】 因此非常幸运地完成了任务。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捷径,大概自己会早就选择让系统帮忙抽离意识吧。 但是听了后半段话,任姜不知怎么很想早一点睁开眼睛,看看两个焦急陪在身边等了许久的男人们。 他费力睁开眼,是白茫茫又模糊的纯色。 鼻翼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任姜吐出两口气,想转头看看自己身处何处,却猛地听到椅子在地板拉划发出刺耳的声音,一只手克制又紧紧握住了自己。 于世玚不比人类的江愁眠,他的精神和身体更加强悍,因此陪在病床边感受到被子里的人轻轻抽动时,就骤然睁开了养神的眼睛。 手指抽动,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欣喜。 他想说很多,但是到最后,只是变成了简单又轻柔的一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任姜看他好像怕自己跑了一样的态度有点好像,轻轻摇了摇头,涩声道:“只是有点没力气。” 于世玚起身要去按床头呼叫器,被任姜及时打断:“只是睡了太久,不要太担心啦。” 于世玚停下手,看着躺在被窝里的人仿佛知晓他的担心,拉着他的手轻轻晃动熟练安抚,才扯出一个心落地的笑。“好,那有什么不舒服要说出来。” 任姜点头,趁着于世玚给他倒水的动作侧头去看病房里其他地方,除了医疗仪器,一台悬挂电视外就是一把椅子,窗帘紧闭,空调轻声运转,没有其他的人。 “他守了四天,身体撑不住,先去休息了。”于世玚声音淡淡。 被猜透心思,任姜有种诡异的不好意思。 虽然于世玚表情平淡,提起江愁眠再也没有以前的不耐的语气,态度只比对陌生人好上一点,但任姜却觉得在他昏睡的期间两个人肯定担心到食不下咽,才能做到和平相处的地步。 也正因此,不论在谁的面前提到另一方,任姜都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被于世玚精准摸透想什么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丈夫出轨,被妻子抓包的心虚。 他不敢再问江愁眠的事,被照顾着喝水叫医生的期间,断断续续聊天。 医生很快赶来,后面跟着江愁眠。 向来不外露自己情感的男人,一路跑到门边有点狼狈地喘着气,衣服没穿好,显然是还没睡醒就赶过来,瘦削的手臂撑着门边,重重看了几眼被医务人员团团围住的任姜,站在门边没说话。 “我没事,别担心。”任姜握了握于世玚的手心,像条大型狗狗一样守在旁边的男人才放心地被挤到外圈,沉默地站在江愁眠旁边。 医生检查了心电图,约定好复查和拍颅ct的时间就和来时一样蜂拥着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两个男人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不说话,任姜尴尬不已,放在被子下的手扣来扣去。 好在寂静又死亡的沉默很快结束。 于世玚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出去了。 任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从进来开始就伫立在门边的江愁眠慢慢走过来,病房的白炽灯打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一片线条利落的阴影。 任姜不敢看他:“你瘦了好多。” “嗯。”看不见的男人不知道做什么,高大的影子在任姜脑袋上投下一片影子,仿佛凝视许久,才坐下来,“对不起。” “我答应过要好好保护你,是我又食言了。” 任姜乌压压的睫毛颤动,抬眼去看坐在床边的人。 连着几天,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让江愁眠更是瘦削不少,黑眼圈浓重,养长不少的卷毛乱糟糟堆在脑后。 任姜看得心脏一抽。他见于世玚还没有太大感觉,现在看变得憔悴疲惫的江愁眠,才懂得了男人们等他醒来的几天里的焦急和无力。甚至恐怕随着昏睡时间的拉长,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低,更是让他们心力交瘁。 随着希望越来越渺茫,他都想不到两个性格难伺候的男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忍不住伸手拉住江愁眠全程拳头的手,把自己小心包进去,“对不起,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江愁眠被他轻轻拉过去,害怕自己力气大伤到人,说什么做什么地依着任姜意思把头靠近,瞳孔里倒映靠过来的人,被“啵”的一声印下吻。 包裹住的手忍不住收紧,又很快放开。江愁眠眼神发暗,喉结滚动:“可以再亲一口吗。” 他话刚落,不给一点反应时间就不讲理地亲了上去。 顾及到人刚醒,身体还处于无力状态,江愁眠没亲太深,浅尝辄止轻轻咬下一口,看到任姜唇瓣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牙印才缩回去。 江愁眠说话的声音平淡,却很轻,好像一下子卸下了很多负担:“做完检查我们一起就回家。” 任姜抿抿泛着水光的嘴唇,看着男人格外精致的脸,酒窝浅浅。 “好哦。” ............ 虽然江愁眠和于世玚很有钱,但是出院后一起搬进了任姜的破旧小楼房。 他们不知道似乎背着自己达成了什么协议。江愁眠出现的时候于世玚会选在待在公司处理事务,相反于世玚在家时另一人也会不在,只有晚上睡觉时才会达成一起出现的诡异场面。 任姜还为此买了一张超级大床,挤得卧室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床。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两男人,特别是被其中一方提出想要zuoai的需求的时候。 他总会害怕另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因此总是羞耻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两个性欲旺盛的男人。 压抑太久的结果就是被做得很惨。 两点一线,过着平平淡淡的收租生活,任姜时常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惆怅,好像他真的变成了小世界的原始住民,普通平凡地生活。 直至偶然起夜,发现身上缠得严实的两个人。 不需要睡眠的于世玚会一整个晚上都盯着他,就连睡着的江愁眠,只要他有了一点动静,就会立刻醒来查看他的情况,然后再亲亲他的嘴角睡去。 两个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胆小到会怕被他们自己缠得只有脸露出来的任姜会突然消失。 他们对出事的那天晚上后来的事一字未提,甚至避讳谈起住院的日子。 胆小又谨慎,如此持续生活着。小心掩藏发生过的意外,好像不提起就不会存在。 但是后怕和后遗症总是无时不刻彰显着曾经发生过什么,任姜自己能做的,大概就是陪着两个胆小鬼几十年,直至草木俱朽,金石相倾。 ........... 【已完成主线任务:化解“我”的死局。】 【已完成主线任务:化解“我”的死局。】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