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虽然并不是很想通过何潇来了解探查，但这可能是自己短期内最快知道Z3下落的唯一途径。

    齐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他现在怎么样？你知道他现在叫什么吗？或者你有联系方式吗？”控制不住地一股脑丢出一大堆问题，转而又在何潇平静的注视下，欲盖弥彰地强行掩饰了一句，“你知道，他是我认识的除你以外的第一个人。”

    从何潇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她自始至终就像个面瘫一样冷漠地坐着，仿佛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

    “身体状况并不怎么好，没什么精神。毕竟像你这样的人只是少数。”说到这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帘微垂了片秒，又接着冷硬地说，“其他的无可奉告，除却我们的合作内容之外，这些事情已经属于隐私的范畴了，抱歉。”

    齐喻咬了咬下唇。他知道，何潇是一个及其有原则性的人，要不是为了她自己不知为何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也绝不可能仅凭自己的身体健康资料就跟她换取到如此丰富的实验室的情报，甚至说，自己可能都无法从她那儿得到任何信息。

    他几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才发现方才心跳已经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飙升得高得令人害怕，甚至手指都不自觉地在何潇看不到的桌下攥得紧紧的。

    “没事，我理解，是我激动了。”

    何潇抿了抿嘴唇，大概是做了一番心里挣扎，在一阵几乎窒息的沉默后，还是决定开口说道：“不过和他一起来的人对他看上去还不错。”

    言下之意，是叫齐喻可以放下心来的意思。

    虽然只是这么一段简单的话，但却实在是让齐喻感到安心。他忽然觉得何潇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了。

    其实齐喻一直想着，若是真的有一天要死去，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陪着似乎也不错。复制人的基因缺陷，让他们注定无法在生命的长度上同常人一样，既然如此，如果还无法过得顺心如意那的确是挺可悲的——不过实际上大部分人都落得一个被当做垃圾处理掉的结果。

    “……谢谢。”他诚心地向何潇道了声谢。

    他突然有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也许何潇是在为了谁而改变着。

    从今天的打扮穿着以及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态度来看，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具体是谁影响到了她，齐喻丝毫没有探究的想法。

    何潇没对他的感谢说些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翻过了Z3的这件事，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带你去做个检查。”

    既然知道Z3或许已经有了个好的归宿，齐喻也便没有刚才那么惦念着他的事情了，只是想着能在日后再多探查到一些消息，有机会再去见一面更好。而此时此刻，即使他自己格外排斥实验室地下阴暗的环境，却也不得不跟着何潇一同起身，去做那令他反感的检查。

    资料被何潇重新放回保险柜，齐喻知道，等自己做完检查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办公室拿着那份不属于他的资料，大摇大摆地在众人的嗤笑声中走出这座肮脏的实验室。

    出门，穿过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尽头便是一间电梯刚好载着人上来。

    电梯中三人的身份一目了然，穿着白大褂的显然是一位实验员，而一位瘦小貌美地女孩小鸟依人地紧贴在一位比她高一个多头，但是有些许中年发福的男人身边。男人应该目前还是颇为喜欢她的，低声软语地哄着她不要害怕，他始终都在。女孩也在用微若蚊蝇的声音回应着，但具体说了些什么，齐喻听不清也没兴趣听。

    何潇一声不吭，冷面对着迎面走来的实验员点了点头，对方也回以一个微笑，看上去场景一片和睦。实际上大多数复制人都是由监护人陪同而来的，像自己这样几乎是自由身的人是极少数，自己孤身前来，反而是其中的异类。

    堪称逼仄的电梯容载着齐喻和何潇两人下行，电梯不像大多居民楼里四周都贴着广告的电梯，也和这座实验室对外的模样格格不入，简约而洁净的四壁隐约倒映出他们二人的影子。

    随着电梯缓慢地停止，“滴”的一声提示音后，门应声打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大型机器在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场景中几近无声地运转着。这间实验室从建成以来就是这样的，从未装修翻新过，可明晃晃的灯光与齐喻记忆中的阴暗完全不同，却又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每一个点。

    隐藏在不同的机器后，貌似能听到有许多人在窸窸窣窣地交流，但又听不真切，仿佛是幻觉一般。

    何潇依旧一言不发，她我行我素地向里走去，也完全没担心齐喻是否会跟上。齐喻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丝毫没有环顾四周，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何潇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