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沈予言与晏景林时容二人在树林的一处山脚落脚一晚,第二日才赶进苏州城。 苏州乃是当世富庶之地,天地灵气皆汇于此,其间商贾往来,交易异常频繁。 大街上小贩叫卖声不绝与耳,沈予言寻了一处客栈,要了两间上好的厢房。又叫了一壶酒和一桌饭菜。 晏景林与时容看着满桌红彤彤的饭菜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是江南人,不喜食辣。而沈予言却独爱这口晏景林也是知道的,只是在他的记忆中沈予言早已辟谷,只是偶尔江执溱会带些饭菜才吃点。 今天才真正认识到沈予言到底有多能吃辣,晏景林看着这满桌子的辣椒,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他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碗里的却只有一根青菜,其余均为辣椒。 晏景林有种放下筷子扶额的冲动了。 “仙尊……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辣椒啊?”时容以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滞地看着面前这宛若谪仙的清冷人儿,不明白为什么仙尊喜欢这口,难道不应该是只喝点琼浆玉液吗? 晏景林默默搁下筷子,也同样望着沈予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宁死不屈”的贞烈。 沈予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是喜欢吃,但这饭店的饭菜不合我胃口,特意交代店家多搁些辣子,这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不吃辣的人吧。” 晏景林和时容互望了一言,看见了各自眼底的无奈,无法,仙尊的好意,就算是流着泪也要吃完。 晏景林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扒了口饭菜。 仅一口就叫他魂飞天外,不是今夕何夕了。 爆辣从舌尖直冲天灵盖,他顿时就额冒热汗,忍不住哈了口气,时容感紧给他倒了杯茶。 晏景林一把端过来就喝了,攥着茶杯的手因为辣微微发抖。他狠狠的嚼着嘴里的辣椒,像是嚼着沈予言的血rou一般。 沈将清!你一定是故意的,明知我不吃辣,还要放这么多辣椒!你等着!等我恢复修为,我定要将你拖出去腌进辣椒里! 不过沈予言却没想到晏景林不吃辣椒,无论是原着的沈予言还是现代的他,都特别钟爱辣椒,可谓是无辣不欢。 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爱吃辣,但原着中确实没提到晏景林不爱吃辣,他寻思着晏景林作为沈予言的唯一徒弟,怎么也是能吃辣的,就特意交代了店家多放点。 也不知是不是他钱给多了,还是这店家是个实在人,往里搁足了辣椒,一盘子看不见几个菜,倒见了一片“满江红”。 沈予言慢慢喝着酒,他们这桌安静无言,唯有晏景林和时容被辣得斯斯叫。隔壁那桌可是聊得热火朝天。 只听那汉子干了口酒,酒杯磕在桌子上发出清响,那汉子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说:“你们听说了吗?那常家小姐昨日晚上暴毙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那常家小姐明日不是要出嫁了吗?常府都挂起了那大红灯笼,连酒桌都摆好了!别是大东你取不到媳妇才故意酸人家罢!” “斯,说来也奇怪,我听说,昨日苏府的那位苏小姐也暴毙了,也是明日出嫁,怎么这撞到一起,真是见鬼了!” “苏家有小姐吗?” “有,苏小姐的亲娘是一妓子,苏府为了不丢面子,自然不好往外宣传,苏小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苏家给她说了门亲事,就没再管了,出嫁也没到处宣扬,准备低调地给办了,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啊!” “真是奇怪,怎么两位小姐都再这档子时间暴毙了?莫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不知道,就算是妖魔鬼怪也轮不到你我,常府都请了仙长来除祟了!” “可惜了两位小姐,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苏常小姐的死不是意外。”晏景林听了淡淡开口,少年被辣得说话都有些含糊,嘴唇红润润的,不停的喝茶缓解辣意。 “你了解?”沈予言不喜欢多言,但从昨天到现在,晏景林除了给他说了句多谢就再也没开口说话了,他还以为这孩子是个闷葫芦,却没料到他会在这是上开口。 “年幼时偶遇一位高人仙长,听他说过一些奇闻异事,上不得台面,只能分辨是天灾还是人祸。”晏景林一脸平静,若不是他还在喝茶估计确实有股高人风范,沈予言见他饭菜还剩一大碗,茶却大多数都进了肚子。 忍不住道:“你这样喝饱晚上又会饿的。” 晏景林回到十二岁,不知是不是心性也受到这副身体的影响,竟生出来些小孩子气,忍不住小声回道:“我就晚上饿死,也不愿吃这辣人的玩意,这是给人吃的吗?” 沈予言听力惊人,晏景林再小声也被他近数听了去,他心下好笑,面上却还是毫无波澜:“常苏小姐的事确实蹊跷,但既然常府请了仙长我们也不贸然插手。” 他说完就看见两个人都没再吃面前的饭菜了,叫来小二撤菜:“可惜了这么多辣椒,你们居然这么不能吃辣。” 晏景林和时容无言以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能默默在心底吐槽:“是你太能吃辣了。” “我定了两间上房,你两住一起罢。”沈予言将他们两个带到二楼的上房。 “谢谢仙尊,不过我们与仙尊非亲非故,仙尊的恩惠我们实在受不起,明日我们就会辞行,大恩我们必会牢记在心,只是我们没什么好报答的,日后有缘必会相报。”晏景林看着沈予言递过来的钥匙,敛尽心中思绪,客客气气的说了这一番话,他这一世实在是不想与沈予言扯上关系,既然重新来过,即使他看到眼前这还是会忍不住去恨,忍不住想将他千刀万剐。 但他又无比清晰的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还有机会。 沈予言看着晏景林微低的头,他看不清面前少年的表情。 但作为书中反派,一方面他要改变结局,另一方面,他又是真心心疼晏景林这个男主,想待他好,即使明白晏景林是十二岁,处于一切还没开始的开端。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待他好,想要弥补那些年他缺失的爱。 “你骨骼清奇,我还缺一位徒弟,等我再苏州办完事了,就带你回宗门拜师。”沈予言最终还是出言将他留了下来,说完就推门进了屋内。 时容听到这话忍不住兴奋,他一脸雀跃,欢天喜地的说:“少爷!沈仙尊要收你为徒!太好了,少爷你以后也会成为除魔卫道的仙师!” 晏景林却没他那么开心,他脸色阴鸷,死死的盯了面前禁闭的房门,在此站了一会,转身回房了。 他才不相信沈予言会那么好心的收他为徒,肯定包藏祸心!前世他被沈予言带回望月宗昭骅峰,昭告天下,拜过开宗宗主,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沈予言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多少人羡慕的位置,沈予言待他肯定很好。或许在沈予言闭关时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行过拜师礼后沈予言就把他扔在昭骅峰不管不顾,他却日日安慰自己沈予言只是闭关了,等到他出关了,定会对自己教导有佳。 他就在这种自我欺骗中日复一日的练着望月宗初入门的弟子基础剑法,每天到沈予言闭关的冰潭外望一眼,就再他这样每日一望,盼啊盼中,他蹉跎了五年。 等来的却是沈予言出关下山回来后厌恶冰冷的眼神。 他终于明白了,他在沈予言心中到底是什么分量,但他还存在一丝希望,他可以不要师尊教导他可以自己自学,他能很听话的,他……希望他的师尊多看看他,哪怕是一眼也好。 就算是这样,他也能在心里偷偷甜自己很久了。 但沈予言没有,直到晏景林入魔时沈予言都没有在这几年岁月中多看他一眼,他拽着沈予言只会被他一脚踢开。 他入魔时已知道是沈予言所拿的那本魔族功法所至,但他还是哑着声音问他:“师尊,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他拽着沈予言的衣角,头一次觉得自己简直卑微股子里了,很明显的事,他居然还想讨一个解释,哪怕是一句哄骗他的话,只要沈予言一开口他就立马相信。 但沈予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一剑挑开他的手,他只觉胸口一麻,寒气入骨,往下去是双华剑毫不留情的刺入,寒意将他的血液都冻结了,不尽人情,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晏景林也彻彻底底的清醒了,放他娘的屁!他居然会觉得沈予言那样的人会有心,简直是笑话! 他晏景林被初见沈予言清冷谪仙的模样骗了五年,五年后才幡然醒悟,却已经遂了沈予言的愿,一脚踏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简直恨死沈予言了,他恨不得将沈予言抽皮剥筋!恨不能喝他的血食他的rou!那个在他记忆中如谪仙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不清,慢慢被仇恨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