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责任番外-反转(02)
抛却一开始的诧异外,顾时安其实非常平静。 他看着沈逸宁回复理智后蹦出笼子,再把他费力拖出去拉到床上,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水和找吃的,心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用着喝水的功夫,顾时安打量着他所在的房间。 装潢简约风,家具不多,然而空闲地方上都被乱糟糟胡塞了一堆书和游戏盘,最干净的是他坐着的双人床。唯一的一个皱巴巴的枕头被沈逸宁扔到床角后,他又往自己背后塞了个奇形怪状的靠垫,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顾时安一口口喝了半杯水,有了点应付人的力气后,才慢慢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沈逸宁愣住。 “大概从他们那里听到,你花了不少钱吧。总之我会遵守合约的,你可以放心。”他说得不急不缓,“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能做的事不多,你需要斟酌一下。” “……”沈逸宁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自从在屏幕上看见那张脸后,他后续的举动就都超越了自己理智控制范围,他甚至没有思考顾时安怎么会出现在那儿……而直到这个人到了自己面前,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他瘦得厉害,套上自己的衣服都几乎撑不太起来,除了动不了的小腿,左手也不自然地垂在袖子里。而脖颈处,几道明显的环状勒痕和尖锐的伤疤在领口若隐若现。 而那张脸上,除了刚见面时短暂地笑了一下后,现在已经完全收敛表情,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水杯里一圈圈倒纹。 那不是冷淡或者故意躲避,而完完全全是对自己命运和所处境遇的漠不关心。 包括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沈逸宁一直没有回应他,顾时安也没有接话。在几年的时间里,他学会了怎么放空自己和消磨时间。 沈逸宁爬上床躺在他身边。 顾时安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睛往旁边动动,暼了仰躺在床上的人一眼。 “睡吧。”沈逸宁说,“我困了。” 顾时安点头,一只手肘在床上撑着,爬下床,重重摔在地毯上。 “……你干什么?”沈逸宁吃惊地盯着他的动作,一时忘了言语。 顾时安挪着身体移到门口,听到他的问话抬起头看他:“你不是要睡了?我回笼子里。” 语气平静,似乎这是什么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沈逸宁的心慢慢变冷。他看着顾时安狼狈地拖着两条腿爬出门,没有任何动作。 他在床上试图闭眼,但是却始终睡不着。 两个人共处在极其诡异的氛围里。 沈逸宁黑着脸把笼子扔进杂物间,给他买了电动轮椅,在客厅安了一个床。顾时安安安分分地听他安排,不发一言。他的语言机制是正常的,但是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每天坐在轮椅上不知道想什么。 沈逸宁试图查了查顾时安这几年的记录,但是他的行踪在几年前轮船失事后便彻底消失,似乎被什么强大的外力刻意藏住一般。 而那个几年前绑架过他的林修齐,网络资料显示早就在那场事故里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在沈逸宁给他盛饭时,顾时安递给他一张小卡。 沈逸宁接过,上面是一个银行账号和一串数字。 “里面应该还有一笔钱,你抽空可以取出来,算是我还给你的。”顾时安指的是沈逸宁买下他的那笔钱。 沈逸宁慢慢放下碗,把小卡塞进兜里,看他:“然后呢?” “你可以退货处理;按照合同上的退款条目做就行;如果你嫌麻烦的话,可以借我刀具或者枪具,我自己解决也可以。”顾时安说完后开始用勺子从面前的碗里舀汤,专心吃饭。 沈逸宁气极反笑,从他面前把碗一夺,将里面的汤水一把泼到他脸上。 汤水还是guntang的,顾时安被迎头盖脸地一泼,脸上的皮肤发红,头发和眼睫都湿漉漉。 沈逸宁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直截了当地把手上的空碗一甩,砸在地上,瓷片四裂,“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那你现在这样子,准备死了一了百了?” 顾时安扫了他一眼,微微挑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们以前的那些破事,你不准备一点点还了?” “可以,”顾时安毫不讶异,只是点头,“现在开始?” 他被沈逸宁从轮椅上拽下来。 膝盖磕到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后,顾时安挪着腿在原地跪好,看着沈逸宁气冲冲地走进杂物间翻箱倒柜。 他拖出了那个网站送顾时安来时附赠的行李箱,当他的面大打开。琳琅满目的调教用具在灯下晃眼。 沈逸宁索性抱臂坐下,冷笑:“反正你也熟,说说想用什么?” 顾时安扫了一眼,说:“中间那条细鞭。比较轻,疼痛感充足,也容易见血……”话还没说完,他侧脸被重重扇了一下。声音清脆响亮。 掌掴的疼痛并不很明显,对顾时安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慢慢把头偏过来,盯着沈逸宁。 “报数呢?”沈逸宁咬着牙说。 顾时安沉默片刻,开口:“一,谢谢主人。” 沈逸宁不是s,顾时安更不是m,因此此时的情况对两人来说甚至不算情趣。 听了他的报数后,沈逸宁止住动作。顾时安没有抬头,只听见沈逸宁的呼吸声重而凌乱。 许久,沈逸宁从椅子上滑下,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埋住头。 “……”顾时安的手指动了动,但是没有动作。过了很久后,他低声问,“有什么好哭的?” 他伸手拽住顾时安的衣角,却没有抬头,“是不是因为我。”沈逸宁声音已经发颤了, “不关你的事。”顾时安低头看他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上面汗涔涔的,却死拽着不肯松手。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沈逸宁的手始终不肯松开他的衣角。 “我活该,”顾时安忽然很轻地笑了,“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点惩罚吗?” 他向来知道自己正常的道德感早就被恶心的记忆吞噬得差不多,剩下的这个人也没有比垃圾好多少。 林修齐背后盘根错节着一堆产业和人脉,他既然敢把那人杀了,自然也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他缺乏同情心,既不怜悯他人,同样也不太关心自己。因此报应加倍还在自己身上时,顾时安其实并没有很深的感觉。 他被折断小腿骨,再也站不起来;后来他被扔进低档的色情酒吧里当壁尻,给钱就能上,偏偏还死不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太久,消磨掉顾时安内心所有多余的欲念和希望。 沈逸宁愈演愈烈的哽咽声拉他回现实。 顾时安皱眉看着面前这人,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遂了你的愿了吗?你既然觉得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接着来,你哭什么?” 这人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也听不进去别人说话,但是手还在紧拽着那块布料,都快扯烂了。 他索性由沈逸宁扯着,低头看他发顶的一圈旋。 他对沈逸宁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已经很淡。回想起过去那点竟然想和这人过很久的想法,顾时安只是觉得过去的自己有点蠢。沈逸宁说得没有错,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妄想有人爱他。 所有不切实际的奢望都需要付出代价,顾时安已经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沈逸宁慢慢止住哭,拉他起来,抱他上了床。 给顾时安盖好被子后,沈逸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听着他有节律的心跳声,平静下来。 “你不许走,”沈逸宁沙哑着声音说,“这是命令。” 顾时安扫了沈逸宁一眼,两只眼睛红肿,还在死撑着睁开看他。 “嗯,我陪你睡。”顾时安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