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耽美小说 - 冥府之路在线阅读 - 十 平静和温柔下的诡异事件

十 平静和温柔下的诡异事件

    吸管递到嘴边,聂雄饥渴地吸吮,几大口就把杯中整整800cc的水都喝光了。当一滴水液都吸不上来时,他还不舍得松口,直到那人将吸管抽走。

    “先生,这里还有薄粥、蛋羹和一些水果,都能补充水分,来吃吧。”

    粥和蛋羹都温热适口,那人在黑暗中一勺一勺将食物准确地喂入他口,把最后一小块苹果嚼烂咽下,聂雄勉强满足,才又心思对着那模糊的轮廓提问:“为什么不开灯,这么快就到周四了?”

    面前的男人回答:“不开灯是为了不被发现,先生。门口的看守正昏昏欲睡,现在是周二的凌晨4点,再有一个小时他就要交班了。而你三天三夜没有进食进水,伤势也不容乐观。我还准备了些药品,吃了药应该能控制住伤情。”

    聂雄就这他的手吞药,又喝下去一整杯水,问:“不是仟志让你来到?”

    “不,少爷对此毫不知情,看守应他的要求,周四上午才会过来送水,到那时您恐怕已经脱水休克、伤口溃烂了。而我是新来的家丁,我叫桂山广司,先生。”

    “啊,是福伯让你进来的?”

    男人不置可否,又拿起一床柔软的薄毯盖在他身上:“先生,我带了毯子和面盆,毯子用来给你取暖,面盆会放在床下。我没有权利解开你身上的绳子,所以只能让你用这种方式排泄,抱歉先生,请不要憋着,下午我会带着食物、收走面盆、清理房间,晚上又会把面盆放回来,请尽情地排泄吧,先生。”

    之后的三天,这个叫桂山广司的家丁按时给他送饭送水、清理秽物,在周四这天清晨,他把毯子和尿盆都拿走了,到下午才放回来。

    往常仟志都是周六回家,周日晚上去学校。这次,周五的晚餐时间他却回来了,一来就赶往地下室。

    断食断水危险性高,才用这种方式惩罚,又粗放地疏于看顾,一不小心就能构成谋杀。看仟志急匆匆的样子,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而这时的聂雄,因为长时间身处黑暗,昼夜不分,还沉浸在甜梦中酣睡。

    梦里,小仟志已经五岁了,看着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小一些,身高还没到他屁股,却已经有着超常的成熟,总是一个人惶惶地发呆,黑黑的大眼睛里有些愁苦,在看到他的时候才会开心起来。

    聂雄一只手就能将小仟志托起,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坐着,仟志扬起的白幼的小脸上带着些苦恼:“聂雄,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

    聂雄语重心长回答他:“爸爸没有不喜欢你,他是面瘫你没看出来吗,他不是对谁都板着脸吗?”

    “那为什么奶妈也不喜欢我?”

    “知道吗,这是有原因的。”聂雄想了一下,苦口婆心道,“你小时候啊,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奶妈天天抱着你给你喂奶,太辛苦啦,rutou都给你咬坏了,你个小捣蛋还喜欢在半夜嗷嗷哭,整栋楼都是你的哭声,吵得所有人都没法睡觉。说真的,那会儿我也对你挺烦。这种时候就全靠奶妈把你哄好,她日夜cao劳,整宿地没法睡,之后就留下阴影不再喜欢小孩子了。所以她是不喜欢小孩,不是针对你,等你长大成熟就好了。”

    小仟志似乎信了他的鬼话,攥着眉头深以为然地点了两下头,又抬起脸问:“那为什么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

    “啊……”居然还有……

    聂雄着实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出来了。

    “爷爷奶奶呢,是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不好,听不清也看不清,你又那么欢腾,老人家跟不上你啦。而且我告诉你,在日本啊,不喜欢小孩的大人还是很多的,而且越来越多了,但即使如此小朋友们也依然非常开心,因为比起大人,幼稚园和学校的同龄人才更处得来呢。”

    小仟志勉强接受了男人的说法,骑在他大腿上,小脑袋一垂砸上他肚子,抱住他深深地叹气:“就算你这么说……总之就是他们都不喜欢我。哎,聂雄,我可怜没人爱啊,只有你还喜欢我了。”

    “阿志……”眼泪从眼角滑落,聂雄缓缓的睁开眼,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竟就在他面前,只不过放大了好多倍。

    少年浸蕴在淡黄的灯光中的俊秀面孔说不出的温暖,好奇地眨眨眼:“聂雄叔,你醒了啊。你连做梦都叫着我的名字吗,有点感动呢。”

    仟志松绑他的手脚,拿着和服浴衣帮他穿上,低调的黑色印花图案,不是那些侮辱人的女款。然后扶着他离开地下室,去旁边的居间里吃饭,整个过程都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只是在给他穿衣的时候笑着说了句:“你的状态还不错嘛聂雄,一点都不像饿了六天的人。”

    不过少年没多追究,饭后拉着聂雄在缘侧的长廊坐了会儿,看院子里绿色的植株和当季的争相盛开的鲜花,再一起去浴室洗澡,回二楼的居室里歇息。

    第二天装修工人开着皮卡来做地下室改造,仟志果然还是要把他囚禁在下面。

    想来现在的温柔也许是少年的补偿行为,顺便因为自己的阶下囚居然贱兮兮地在心里还惦念着自己,而十分愉快吧。

    聂雄很想找那个叫桂山广司的男人,但这两天仟志在,不能把他关进地下室,就把他关在房间里,或者说把他关在自己身边,要求他寸步不离,自然就无法去找。

    房门口堆放着新的购物袋,里面颜色靓丽的布料想必是新买的女装。不过那些东西只是放着,仟志并没有逼他穿上,也没有拿去放好,就像当它们不存在。

    仟志挎着书包霸占了房中聂雄看书写字用的小矮几,搬到进门的地方,关二爷似的守住了门,靠在上面拿出作业来写。

    只写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开始玩平板,然后煲电话粥。一开始是坐着打电话,很快躺下了,架起二郎腿和电话那头聊得热火朝天。

    什么新上映的电影、新款手机和游戏机啦、某某某电脑游戏有多好玩啦,据说原宿哪哪有家很好吃的脆饼店啦……

    总之说得东西聂雄都没有概念,他与外面的世界脱轨太久,印象中电脑还都是方头方脑的,电脑游戏是像素构建的画面,要清晰度好,只有静态图片的文字游戏;而且听歌用的都是cd机和收音机,mp3在那时都是新兴产物。

    所以仟志摊在桌上的那些纤薄精致又圆滑的设备,对他来说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他十分好奇、十分渴望探究,但只能站在房间里探头看着仟志玩。

    仟志开始打电话了,他索然地坐到橱柜边,拿着柔软的干布把柜子里摆设整齐的一件件陶瓷工艺品都拿出来擦拭。

    仟志大说特说,临时又接入一个电话,立马就换了一副语气,态度变得格外温柔,仰躺变成了侧卧,聊得兴奋了就趴着翘起小腿摇来摆去,所有肢体言行都在诠释少年初入爱河的甜蜜。

    听得出来仟志在学校人缘很好,而且挺受欢迎,在电话里就把下一周放课后的约会活动都安排妥当了。

    其实本质上是一个很可爱的男高中生啊,只有面对他才会露出残忍的一面,就这一点而言,也不知道他们两之间到底谁更悲哀。

    聂雄放好软布,又从柜中拿出小扫把和簸箕,跪在席子上低着头细致地清扫那些不可见的细小灰尘,然后把衣柜中整齐的衣服都拿出来叠放地更加整齐。

    做完这些,聂雄实在无事可做了,而仟志仍在煲电话粥。他起身走向门口,仟志就警觉地抬头,挡住手机听筒对他冷道:“干嘛去。”

    “我上个厕所,顺便去书房找点书看。”

    仟志指着他:“等着,等我讲完电话。”

    然而上完厕所,仟志直接拽着他回房了。

    聂雄无所事事,无聊至极,后面干脆躺下,专心地听少年打电话、听音乐、听他看视频……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屈辱的境地,心里却还有点甜丝丝的欣慰和满足感,恐怕他对于自由之限制的阙值已经被降地很低了,只要没有被绑住手脚,这样一间小屋的活动空间也能满足,虽然什么都没有,真的太无聊了……

    聂雄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然后从睡梦中被少年踢醒:“走了聂雄,去下面吃饭。”

    就这样,仟志宅在房间里玩电脑打电话发消息之余顺便写写作业。这两者之间的时间占比大概分别是8:1。

    少年人被恋爱占据了心神,没有对聂雄做那些超越界限的事情,当然男人后庭的伤势也不允许。

    大多时候,聂雄就像空气一样存在于少年身边,无声无息,被他忽视。

    仟志在的时候聂雄没机会,仟志一走他就问遍家中每一个人,包括仟志雇来的看守,得到的答案都是:这里没有一个叫做“桂山广司”的新来家丁。

    也许是那些铁板一块的雇员当中,有人因为恻隐之心而编了假名来骗他。但是这些人四班三倒,做二休二,而桂山广司给他送饭的时间直接贯穿了二四十小时中的三个班次的,这是靠其中一个雇员可以做到的吗?

    总之,这件事就成了一个不得其解、不可道破的谜团,藏进聂雄心中。

    这期间,聂雄还找福伯询问绪方家现在的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两个月前福伯给了他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带他去买衣服。纸条就放在衣服的兜里,现在都被仟志扔了。

    这是不能丢的,他人生的出口都寄托在那张小小的纸条上。当聂雄再次拿到那个地址和号码,当务之急就是把它背下来。

    接下来的两周,装修还在继续,那些看守又换到了大门口,聂雄至少可以在这间宅子里自由行动,这就是仟志所说的自由时光。

    两周后的周日,装修如期完成,仟志在回学校前把聂雄带到地下室,里面盥洗台、浴缸和马桶已经装好,雪白反光的陶瓷釉面与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些大件的材料和架子上的工具都被清出去了,倒是装遗物的纸箱都还留着,也不知少年是何用意。

    “一日三餐和换洗的衣物会让人准时送上来,你需要什么也尽管和下面的人提出来,等放假我就会过来看你。怎么样,和还不错吧。”

    任他把这里装成宫殿,男人内心的感受也绝对不会是不错。

    不过仟志显然很满意,打开水龙头洗了把手,甩着水说:“平常洗浴用水会让这里变得很潮湿,所以我让人在顶上开了换气口,装了除湿机,还能空气净化。我想过了,下周再让人给你装个电视,等到夏天我来安装空调,冬天给你买被炉和取暖器……”

    少年憧憬地想象着,似乎他是那个长久困守在这儿的人,因为能得到这些改善生活的家电而由衷地高兴,甚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聂雄沉默地站在门口,仟志拽住他的手将人拉过来,摁住肩膀让男人在柔软的床垫上坐下,弯下腰抬起他的脸笑着说:“聂雄,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吧。”

    脑袋里空茫茫的,稍稍腾起愤怒和怨恨,就被绝望的无力感打碎。聂雄想,他大可以夺门而出,把阻拦在前的少年撂倒在地,但他终究无法躲过挥来棍棒。

    只因为他们之间的情感是如此的不对等,他不能挥拳相向,不忍伤仟志分毫,而对方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撕开他的疮口、把他逼到死亡的悬崖……

    一切终于都安排妥当,少年背着书包,几乎是蹦跳着穿过庭院走向大门。当他路过池塘时……

    “咕嘟嘟,咕嘟嘟……”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靠在青石栏杆上往池塘里瞧。

    池塘的水上漂浮着一层青绿的柳叶,夹杂着点点明艳的花瓣。中间一块水洼大小的区域正沸腾着,把上面的漂浮物都冲开了。

    这是什么东西?仟志抓着栏杆好奇地把身子探出去,眯眼打量着沸腾的中心,接着“咕嘟”一声,一个面目朝下的惨白的女体骤然浮起,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却反相游转,脚尖朝上。

    仟志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他牙齿紧咬,两眼瞪得铜铃大。之间那女尸缓缓向他漂来,白色的连衣裙上身鼓起,像一个吹水的泡泡,透出下面黑色的胸衣和内裤。

    而裙下的紫色丝袜,则扭得像晕开的水墨。

    仟志逐渐恢复了镇定,慢慢站起身来。他发现这不是什么女尸,只是一些女人的衣服,而且就是他买来的不翼而飞的女装。

    但随即,他的心有绷紧了,因为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并在一起,尖尖的鞋头始终违反浮力定律,坚定地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