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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的恨意无法掩盖对方所提出的致命问题——经过恶意之血加成的血狮子机甲队不管在陆上还是太空都缺乏敌手,可怕的机动性和回避率让他们的存在几乎无解。因此尤金在回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血液和脊髓液样本送到了乔纳森的手边。 ——如果自己从遗产那里获得的“无效化”能力可以被复制,那么这或许可以成为应对血狮子的武器,抑或求和的筹码。然而乔纳森的报告结果毫不留情地提醒他,从他体内抽取的样本,似乎在脱离他的“意志”或“本体”后,便变得和普通人的体/液毫无二致。 现在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面对血狮子,如果要将对方歼灭,必须至少满足三个条件。 一,将对方分散的机甲队伍聚集起来 二,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方的机动性,收缩逃逸途径三,出其不意的密集炮火覆盖 不论是哪一条都能被血狮子本身的特性完美化解……尤金闭着眼睛,死死地皱着眉。他的背脊深深地弯下去,脑袋几乎要埋到两膝之间,双手抬了起来,攥紧了自己的头发。 夜逐渐地深下去,在他的背后,没有了笙歌的科尔诺瓦笼罩在无声的光照下,在脆弱中依旧显得恬静。 ——中枢的网坚不可摧,科尔诺瓦并不是一座真正为战争所苦的死城。如果他无所动作,这些处于绝对守备中的贵族,绝不会以身犯险,驰援他们在中枢外身为平民的同胞。 尤金的拳头越捏越紧。 …… “胜利的背后从来都是牺牲。” 女将看着他,以及他因为极尽懊悔,而在掌心中掐下的血痕。二十岁的他,刚刚第一次直面了手下队员的死亡。 “最好的守备,也仅仅是减少这种牺牲,而无法避免它。” 他的老师彼时对他这么说。 “所以在有选择的时候,我们永远不该选择斗争。而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她顿了顿:“我们只能平衡最小的牺牲,和最快终结斗争的途径。” ……尤金缓缓松开了拽着头发的手,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 三天后,9月25日。 间中枢地区,泰尼星首都城市,萨拉托萨地底某人防设施。 哈珀·尼尔森今年九岁。她的皮肤苍白,棕色的头发微微蜷曲着,现在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望着惨白的应急灯下,自己身体投下的影子。她的父亲在高中教文法,母亲则是一名电力工程师。在十天前,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里,会越过满是绿植的窗口,望向几个街区外郁郁葱葱的公园。 在一周前,她从同一个窗口目睹了炮弹落下的瞬间。那次爆炸带走了她父亲的性命,而在三天前,她的母亲在协助地面抢修设备时被敌方的扫射击中,当场死亡。 哈珀大而略有凸出的眼睛望着青色的地面,脸上的表情漠然而早熟。她伸出手去,无声地和自己的影子互动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异状。 在她指尖的方向,灰白色的尘土小幅度地颤动着,从地面上震起,再迅速地落下。仿佛落上的不是一体建筑的内面,而是敲击中的鼓面。 侧旁的广播仍然播放着与几天前毫无二致的内容——“我们是诺尔斯将军在陨落前打算驰援的关键阵地,我们必须继承她的遗愿,坚守至最后一秒。联盟的未来依旧……” 嘶啦。 广播声中突然传来了电流的噪声。本就安静的避难人群迅速地陷入死寂,看向了自己的头顶。 哈珀发现自己的影子边缘似乎模糊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头顶上的那盏应急灯正在愈发剧烈地颤动着。 下一秒,似乎要撕裂耳膜的巨响落至耳边,震颤墙壁和地面的轰击传导下来,仿若巨型地震一般的震波将她瘦弱的身体抛掷于半空中。颠倒的视野里,白色的照明混乱地扑闪着,在数秒的黑暗过后,震荡终于停止,而再次亮起的,只有众人脚边极为昏暗的红色紧急灯。 哭号,尖叫和奔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压过了防卫所镇定民众的喊声。哈珀爬回她的角落,就着不祥的红光,看着她刚刚从嘴里咳到手上的液体。 粘稠又温热,在此时看上去近乎黑色。 她贴着墙坐着,看着面前偶尔闪过的,那些大人们踉跄着跑过的腿脚。 她就要死了,她想。 他们就要死了。 …… 绿星科尔诺瓦,白塔战时特别指挥部。 “那个人自己冲出去了?”季耶夫的双目微张,右手不自觉地按往了桌上。 “是的,将军。”回报者的声音颤抖着:“他带走了巨舰‘掷矛者’,和一支轻型舰队。” “他的主力明明还在三个军港待命……”季耶夫的神情有了细小的裂痕,按在桌上的手握城了拳。 “跟他走的舰员不是诺尔斯将军留下来的军士,而是……”回报者咬了咬牙,将后半句挤了出来:“紧急调用的守门人队伍。” 季耶夫的瞳孔微微收缩了。 ——守门人的规模不比他手下的先驱者,因为原本就特殊的建制和高昂的殁亡率,现存的守门人总数,甚至不到六百人。 回报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只能把接下来的内容出了口:“除此之外,阿尔宁将军还给您和司松将军留了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