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代嫁和亲后我成了团宠在线阅读 - 第39节

第39节

    他从箭囊里拿出一枝箭矢,墙上有一个青铜的兽首,他将箭头插进兽首的左眼,试着转动几圈,然后推了推墙。

    没能推动。

    他咽了口唾沫,回头道:“我只是无意间看赫连诚弄过,不太清楚,再等一下,我再看看。”

    “臭鼬”等不及了,上前将他挤开:“闪开。”

    他拧了拧箭矢,没两下就把箭矢给折断了。

    “没用。”他将断箭丢开,使劲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之后,后退两步,猛地撞了一下墙。

    阮久看了看格图鲁:“你去。”

    格图鲁只能领命上前,将“臭鼬”推开:“我来。”

    格图鲁高高大大的,按着“臭鼬”,倒真像是抓着一只小臭鼬。

    他后撤两步,冲上前,直接将墙上的兽首撞掉了,兽首一掉,墙面晃动了两下,也就能够推开了。

    阿史那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这是人吗?

    格图鲁抓着他的衣领,把他给拽过来:“你先进。”

    自己在后面护着阮久:“王后小心。”

    不同于寻常的密室,赫连诚的密室都是金碧辉煌的。

    金砖铺地,宝石照明,这不像是一个密室,更像是一个隐藏的宫殿。

    阿史那胆战心惊地走在最前面,生怕一脚踩中什么机关,自己死无全尸。

    但赫连诚明显没有这样的心计,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奢侈的密室。

    他又害怕在这里找不到阮久要的东西,自己再说不出别的线索来,免不了又被那个匡律一顿打。

    金砖铺就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灵堂。

    四处挂着白绸,正中一个供案,供案前一尊龙椅,龙椅上摆着一个灵牌。

    案上贡品早已经腐烂,点心水果都发了臭,只有酒水历久弥香。香烛早已经燃尽,许久没有更换,落了灰。

    两边是十来个石雕的人像,应当是给亡者的陪葬。

    乌兰找了块白布,把烂了的东西包好,丢出去。

    赫连诛上前看了一眼。

    灵牌上写的是先王的名字,赫连诚倒是孝顺。

    赫连诛只看了一眼,便转回头。

    阿史那比他们还急,已经在各处翻找了。他可不想被那个高大得不像人的格图鲁打一下。

    但是他翻遍了供案,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是他又跑到墙边去,敲敲墙壁,看有没有其他的密室。

    很可惜,也没有。

    他有些着急了,正巧这时,“臭鼬”问了他一声:“你在干嘛?”

    阿史那被吓得一激灵,一转身,就撞倒了边上的人像。

    那人像摔在地上,竟然摔得粉碎。

    原来是陶俑,不是石雕的。

    陶俑摔碎,摔出几根白骨。

    乌兰眼疾手快地捂住阮久的眼睛,阮久来不及推开,只听见文勃道:“是人的骨头,赫连诚简直是丧心病狂,把人的骨头放进陶俑里。”

    赫连诛冷笑一声。

    他们一向父慈子孝。

    随后阿史那忽然大喊道:“这里!这里!书信都在这里!”

    阮久推开乌兰的手,这才看见,每个陶俑底下都有一个四方的基座。

    那个基座可不太符合赫连诚的性格,不是金的,也不是宝石镶嵌的,只是普通的陶制底座。

    基座里面,就是一叠一叠的书信。

    阮久过去看了看,是赫连诚这些年来,和一些官员的通信,还有他收受钱财的账本。

    这时其余人将十来个陶俑搬下来,检查底座,只有一些底座里藏着书信,甚至还有一块鏖兀大王的仿制印章。

    赫连诚大概以为,他的好父亲会一直帮他守护好这些东西。

    书信都在这里了,和梁国的通信还要回去筛选。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有些不可思议。

    阮久让乌兰和格图鲁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好,就准备回去了。

    阿史那看了看其余众人,也就阮久是最好说话的,他喊了一声“小公子”,就要扑到阮久那边去。

    然后被格图鲁一手肘打飞出去。

    “离远点。”

    阿史那摔在那堆碎陶片上,强撑着爬起来:“小公子,小公子,咱们在梁国,我可是……”

    赫连诛看了一眼格图鲁,格图鲁这时候的反应倒是不慢,马上拉着阮久出去了。

    “小公子咱们走,大王还有事情要问他,咱们先回去。”

    谁跟他在梁国?要不要脸?

    格图鲁心道,王后在梁国见到的第一个鏖兀人是我!当然除了大王。

    阮久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抵不过格图鲁拉他,再加上这个密室实在是有些诡异,他也不想多待。

    于是他对赫连诛说了一句:“那你快点。”

    赫连诛调整好表情,朝他点头:“好。”

    阮久被带走了,赫连诛原本无意与阿史那纠缠,想着东西找到了,就让文勃把人带回去了,偏偏阿史那自己要撞上去找死。

    他一脚踹在阿史那的腿上,直把他踹得跪在地上。

    “带下去处死。”

    他语气平静,说完就要走。

    阿史那整个人都一懵,万万想不到,自己伏低做小这么久,非但没换来个宽大处理,反倒给自己定了死期。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这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站起来就朝赫连诛喊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爹不疼娘不爱,王后还是抢来的……”

    赫连诛加快脚步,走出密室。

    阿史那以为他被自己戳中了痛脚,愈发得意,继续大声喊道:“你对梁国的事情这么上心做什么?自己管不了鏖兀的事情,所以来管梁国?”

    “梁国……他迟早要回梁国的,陪着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在这里玩国王王后的过家家吗?”

    文勃与“臭鼬”看了对方一眼,大王临走之前也没有再下命令,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臭鼬”把阿史那按在地上,要把他带下去处死。

    阿史那疯了似的挣扎,嘴里仍旧不干不净的。

    两个人勉强把他按住,赫连诛就回来了。

    他出去挑了件趁手的兵器。

    最后只拿了一根长棍。

    赫连诚的东西。

    赫连诛掂了掂长棍,反手一挥,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阿史那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喊是喊不出了,只能小声地哼哼。

    “你们都先出去。”赫连诛拿着长棍的手动也不动,“把他留下。”

    “是。”

    文勃与“臭鼬”相携离开。

    “臭鼬”低声道:“那一棍子力气真是大了,怕是连脊柱骨头都打碎了,连我都不一定有。”

    文勃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不要乱说话。

    密室中只剩下赫连诛与阿史那两人,阿史那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赫连诛拿着棍子,走向他,他恐惧地往里面缩了缩。

    但是赫连诛已经不想打他了。

    他绕过阿史那,一甩棍子,将一个陶俑打得粉碎。

    他们找书信的时候,是把陶俑好好的搬下来找的,赫连诛一棍子甩过去,一个陶俑应声粉碎。

    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甩了不知道多少棍,终于将所有的陶俑全部打碎。

    碎陶片与白骨铺了一地,掩盖掉原本的金砖地面。

    赫连诛走到供案前,双手持棍一挥,落下时,供案也变成了两半。

    供案也碎了,他最后抬头看向面前的龙椅,还有龙椅上的灵牌。

    他在砸东西的时候,阿史那就在趁机往外爬。

    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不,阿史那攥紧了一片碎陶片,用痛觉让自己清醒。

    他总不会连自己父亲的牌位都要打碎吧?

    弑父,这等同于弑父了。

    这个念头才在阿史那心头闪过一瞬,赫连诛就用长棍一挑灵牌,将灵牌挑飞道空中,在半空中将它击得粉碎。

    碎片落在地上,和陶片骨头混在一起,看也看不见了。

    阿史那被他大胆放肆的行为吓得说不出话,“啊啊”了两声,加紧速度往外爬。

    赫连诛也不管他,丢开长棍,走向龙椅。

    他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坐下,仰头看见对面彩色的壁画。

    日升月沉,星辰轮转。山川纵横,河流奔腾。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猪:我是一个无情的大王!

    来人,把王后带上来!我要王后搓搓毛!

    第39章 火光燃起

    狭长的走廊上, 一道蜿蜒的血迹从密室里延伸出来。

    阿史那用手指卡在地上金砖的缝隙中,慢慢地向前挪。

    赫连诛疯了,那个小小年纪的大王疯掉了。

    他也要被吓疯了, 他也要被……

    阿史那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一大半的距离,还有一大段路程他才能爬出去。

    希望文勃和匡律还没有走远。

    他宁愿和他们待在一起, 也不想和赫连诛待在一起了。

    他太可怕了,太凶残了。

    阿史那往前爬了一步, 伸出右手, 卡在地缝之中,没等他往前挪,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敲击墙壁的巨响。

    阿史那回头看去, 只见赫连诛就站在他身后, 拿着长棍, 隐在阴暗里的表情, 阴森得不像是人能有的表情。

    赫连诛见他看过来,又举起手里的长棍, 敲了一下墙面。

    一时间,狭小空旷的走廊里, 都回荡着这两声巨响的回音。

    阿史那惨叫一声, 连忙往前爬。

    赫连诛紧跟在他身后,顺着脚下的血迹往前走。他每敲一下,阿史那就往前爬一步。

    像放羊一样。

    阿史那爬到后面, 涕泗横流,几乎要崩溃了。

    他想让赫连诛给他一个痛快,但是看见出口就在前面,越来越近, 他又有些动摇。说不定,说不定只要他爬到出口,赫连诛就会饶他一命呢?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情,阿史那往前爬了一步又一步,到出口时,他松了口气。

    爬不动了,赫连诛再打他他也不爬了。

    而赫连诛似乎是放过他了,抬脚从他身上跨过去。

    这半个房间放满了兵器,赫连诛先走到刀架边,拿起一柄刀,将刀抽出鞘半寸,只是看了看刀锋,就收刀入鞘,重新放回去了。

    他如此看了其他几种兵器,最后拿起摆在正中的一柄长弓。

    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拿起这把长弓看了。

    长弓尾端有一个狼首的标记,是鏖兀大王的标记。

    当然不会是他,是先王。

    先王给最爱的大儿子做了一把弓。或许做了很多把,这是其中一把。

    赫连诛一把也没有。因为他练武练得勤,力气长得快,每年都要拉断好几把弓。

    如果给他做,很浪费。

    赫连诛笑了一下,掂了一下手里的长弓,很轻。

    不过木弓表面很光滑,应该是赫连诚拿在手里把玩过很多次,说不定从前的每年三月到九月,先王就是用这把长弓教导大儿子射箭的。

    赫连诛又走到箭囊旁边,抽出一枝金箭。

    搭弓射箭,对准阿史那。

    阿史那哀叫一声,只能伏在地上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没等到箭矢穿过身体的疼痛感,只等来了轻轻的咔嚓一声。

    赫连诛力气太大,把手里的长弓给拉断了。

    那长弓断掉之后,才显露出它本来的模样。

    它是中空的,一张帛书被卷得很小很小,藏在长弓之中。

    如今长弓断了,帛书晃了两下,悠悠落地。

    阿史那不知道要不要动,他抬头去看赫连诛,赫连诛面无表情,似乎是默许了,再沉默了一会儿,阿史那才敢伸手去拿。

    他两三眼扫过帛书上的文字,最后却只能一声惊叫:“啊!”

    赫连诛伸手把东西从他手里抢过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头一句话是,阿诚我儿。

    接下来是,你拉开这把弓时,应当已经十八岁了。

    赫连诛勾起唇角,讽刺地笑着。

    原来是先王留给大儿子的惊喜。

    不过赫连诚好像不太能体会先王的“良苦用心”,先王希望他成长为文武双全、十八岁就能拉断这把弓的君主。

    偏偏赫连诚把这把弓看做是父亲的遗物,保护得完好无损,至死也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赫连诛继续往下看去——

    届时或许我早已经去世,或许我仍……

    赫连诛懒得再看他们父子情深,直接跳到最后几句——

    此书可做传位诏书用,你凭此书,扫平一切阻碍。你是草原的主人,鏖兀人天生就是草原的主人。

    先王未免自视过高,未免太瞧得起他这个儿子了。

    不过,倘若赫连诚能够发现这个东西,或许还会多几分胜算。

    赫连诛将帛书揉成一团,攥在手心,最后丢在阿史那面前。

    阿史那捡起帛书,再看了两三遍,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

    先王对赫连诚的偏爱已经昭然若揭,这就证明他阿史那一开始就没有跟错人,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是你……为什么那封传位诏书上写的是你……”

    赫连诛丢开断掉的弓箭,走到正中的圈椅上,坐了上去。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捏在手里,用力得像要把石镇纸的棱角磨平。

    为什么呢?

    赫连诛沉吟许久,最后低声回答:“尚京城里的传位诏书,是我自己写的。”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像一条毒蛇,在地上滑动爬行,冰冷冷的,最后钻进阿史那的耳朵里。

    阿史那一激灵:“你……你当时才……”

    他当时才八岁,怎么会有这样的心计?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去篡改传位诏书?

    赫连诛理所当然道:“是啊,正因为我当时才八岁,所以才看不出先王到底属意谁。我一直以为,他很喜欢我,我也一直以让他以我为豪为目标。”

    “我会模仿他的笔迹,不是很难。”

    “他的病来得突然,当时是我在他身边侍疾,他可能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让我拿笔墨给他,他要写点东西。”

    赫连诛的声音极其冷静,仿佛他只是在闲聊,在讲述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

    “我把纸笔递到他手边,我很快就看见了,他在写的是传位诏书。”

    “传位,还能传给谁呢?当然就是我了。”

    “我当时都准备谢恩了,我还想在他床前发誓,我一定会把鏖兀发扬光大的。”

    “不过很不巧的是,我还没来得及跪下,他在接位人的名字的时候,就没力气了。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把手抬起来,于是把笔丢到一边,准备歇一会儿再写。”

    “不过他这一歇,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我是个孝顺儿子,那时候还是。”赫连诛笑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笑意,“所以我接过他的笔,帮他把传位诏书补全了。”

    “写的是我的名字。”

    “后来太皇太后与太后、摄政王相争,用的就是我这份诏书。他们都没看出来,这封诏书是我写的。”

    “现在想起来,我无比庆幸。”

    “我成全了我自己。”

    赫连诛大笑。

    阿史那听得这个诡异古怪、却又合情合理的故事。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在父王的尸体旁边,写下了自己的传位诏书。

    只听赫连诛又道:“我写完诏书的时候,把笔放下,抬起头,他就歪着脑袋,躺在床上,那样睁着眼睛看着我。”

    “和赫连诚一模一样的浅色眼睛。”

    赫连诛又笑:“我还对他说:‘父王,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

    “现在想起来,他那种眼神确实不像是欣慰的眼神。不过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帮他分担鏖兀政事了。”

    天色渐渐暗了,阿史那看着他的脸,只觉得扭曲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因为天更暗了,还是自己没了力气,快要死了,阿史那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赫连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阿史那只能看见他的鞋子,阿史那喃喃说:“你这个魔鬼,你这个魔鬼……”

    “魔鬼”嫌恶地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了。

    *

    这时阮久正在房里看刚刚发现的书信,他暂时还没有看见梁国来的书信。

    格图鲁从外面进来:“王后,大王说晚上换个地方住,不在这里住了。”

    阮久原本觉得奇怪,后面转念一想,这里是赫连诚的宅子,赫连诛不太喜欢这里也情有可原。

    格图鲁帮他收拾东西:“驿馆那边已经在整理了,很快就能整理好,我们现在收拾东西过去,就可以吃晚饭了。”

    “好。”阮久把桌上的书信都收起来。

    阮久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就是三只小动物。

    格图鲁背着包袱,乌兰拿着书信,阮久牵着小狼和小狗,他们出去时,赫连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你背着弓箭做什么?”阮久疑惑道,“要出去打猎?”

    “没有,做一点事情。”赫连诛道,“你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吧?我们不能再回来拿东西了。”

    阮久拍拍格图鲁背上的包袱,再拍拍开饭:“都拿好了。”

    “那好,你先上马车,我等一下就过去。”

    阮久点点头:“好。”

    乌兰和格图鲁护送着他上了马车,阮久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钟楼上,悬挂着一个人。

    阿史那被堵着嘴、捆着双手,吊在最高处的钟楼上。他早已经没有了生气,只是赫连诛怕他惊动阮久,才让人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赫连诛看着阮久的马车出了街道,便取下挂在身上的弓箭,双手平举,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再慢慢抬高。

    嗖的一声,第一箭被射出。

    正中府邸牌匾正中,赫连二字的牌匾。

    又是嗖的一声,第二箭。

    正中吊着阿史那的麻绳,麻绳断开,阿史那就那样掉了进去。

    然后是第三箭。

    他已经搭好了第三箭,却迟迟不发。

    直到扛着空火油罐的随从回来复命:“大王,都浇上了。”

    于是他随手扯开一截衣袖,用衣袖布料蘸了蘸罐子里剩余的火油,缠在第三支箭上。

    点上火。

    第三支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流星似的光芒。

    赫连诛目送着它离开,还没等到箭矢落地,火光燃起,他就听见一句。

    “你在干嘛?”

    赫连诛转头,看见阮久,赶快把弓往身后藏了藏。

    他抿了抿唇:“没……没干嘛。”

    也就是在杀人放火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软啾:?!!!小猪好野,野猪

    第40章 要长高啦

    阮久原本都抱着小狼和小狗上马车了, 马车驶出街道的时候,阮久在马车里看见有人在围墙边倒火油,还有人在挖沟渠。

    阮久觉得不太对劲, 叫停马车,准备回去看看。

    他回头的时候,赫连诛已经把吊在高处的阿史那打落了, 所以他没有看见赫连诛杀人。

    这是赫连诛唯一的庆幸。

    阮久抱着眼睛湿漉漉的小狗,自己睁得圆圆的眼睛也有几分探究:“你在干嘛?”

    赫连诛面对着他, 下意识把长弓藏到身后, 两只手握着。

    只听见“咔嚓”两声,站在赫连诛身后的文勃与“臭鼬”瞪大双眼,交换了两个极其震惊的眼神。

    赫连诛把刚刚拗断的长弓从身后拿出来:“断了, 不是我射的箭。”

    阮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问:“我的眼睛漂亮吗?”

    赫连诛眨了眨眼睛, 抬头望进他眼里, 然后羞涩地点了点头:“嗯,漂亮。”

    阮久无情道:“它又不是玻璃珠子。”

    赫连诛哽住。

    这时第三支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在赫连诚的房子里面, 借着火油,火势很快开始蔓延。

    赫连诛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只转头看了两眼, 火光已经蔓延到了门前,他提前让手下人在宅院周围挖了两条防止火势蔓延的沟渠,火烧不过来, 但火焰窜的很高,烤得身上很热。

    赫连诛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然后一步跨上前,两把抱住阮久和他怀里的狗, 抱稳了就跑。

    “走吧。”

    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逃避问题。

    赫连诛转身的时候,两声巨响,宅院正中的牌匾被火舌舔舐,轰然落地,在火光里扬起两阵烟尘。

    赫连诛没有回头,他抱着阮久跑还来不及呢。

    谁还管身后有什么东西?

    阮久倒是看见了,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同文勃和“臭鼬”对上目光,他们两个震惊又敬佩地目送大王扛着王后离开,像围观土匪当街绑架、不敢出手的围观路人。

    阮久觉得有点丢脸,使劲拍了两下赫连诛的肩:“放我下来。”

    赫连诛当然不肯,阮久要捏他的耳朵,他反倒扭过头去,要亲亲阮久的手。

    就这样扛着人一路跑,到了马车那边。

    赫连诛把阮久和三只小动物塞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把三只小动物赶到一边去,自己和阮久挨在一起坐着。

    他乖巧地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双腿上,笑着唤了两声:“软啾。”

    阮久看了他两眼:“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赫连诛朝他笑了两下,“放火啊。”

    他这么爽快地就承认了,也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的样子。

    阮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赫连诛抱住他,小狗似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

    “只是放了把火嘛,反正你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赫连诚又已经死掉了,他那个宅子留在那里也太占地方了,烧了给别人建房子住。”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阮久知道,他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烧房子的。

    他也不是同情赫连诚,赫连诚这种人死有余辜,留着房子也没用。他只是有两点担心赫连诛,赫连诛的状态可不是太好。

    阮久也不多问,只道:“好吧,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烧到别人家。”

    “这只能算是一点点小小的坏事,没关系的,我人还是很好的。”

    赫连诛笑了两下,坚持不懈地用脸蹭蹭他。那三只小狗和小狼也钻到阮久脚边,两边蹭他,两边晃着尾巴。

    阮久被他们挤到角落里。

    被狗淹没,不知所措,只能躺平任蹭。

    最后阮久实在是受不了了,拽了两下赫连诛的卷卷长毛,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你也是大狗吗?”

    “是呀。”赫连诛理直气壮。

    正巧这时,马车停了,乌兰在外面道:“大王、王后,到了。”

    阮久把小狗塞到赫连诛怀里:“抱好你的娃,走了。”

    *

    喀卡的驿馆早在赫连诛要来之前就收拾好了,这时候他们再搬进去住也正好。

    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阮久和两个后妃围坐在火炉边。

    驿馆的墙不比赫连诚的房子的墙厚,会透冷风,喀卡又在最北边,只是秋天就已经很冷了。

    阮久翻看着从密室里找到的书信,但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信封上又多是地名人名,他看久了就眼花。

    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见格图鲁正往火炉里添柴,乌兰正剥给他瓜子。

    岁月静好,阮久满意地低下头,继续看信。

    又过了两会儿,乌兰道:“王后等会儿再看吧,先休息一会儿。”

    “好。”阮久放下书信,抓起一把瓜子仁,倒进嘴里。

    阮久嚼着瓜子,转身从行李包裹里拿出一副纸牌。

    “来,打牌。”

    这几个月,阮久和两个“后妃”都磨合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是十分默契的牌友了。

    听他这么说,两个“后妃”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陪他玩两把。

    阮久两边洗牌,两边道:“我们总是这样干玩,没什么意思,加两个赌注好不好?”

    格图鲁道:“阮老爷和大王都有钱,王后也有钱,可是格图鲁穷得很,格图鲁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阮久语调上扬,“嗯”了两声:“你已经是我的后妃了,你怎么还想着娶媳妇?不行!我不同意!”

    格图鲁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最后轻轻地推了他两把:“王后讨厌死了。”

    阮久盘着腿没坐稳,险些被他推倒,稳住之后,就把洗好的纸牌递给乌兰,让他发牌,自己又站起来,跑到行李那里,翻出笔墨:“我是王后,我说了算。”

    他研开墨,用笔尖蘸了两点,在自己的手背上画出一道:“这个可以,赢的人在输的人脸上画画,两局只能画一笔。”

    乌兰低头发牌,悠悠道:“那格图鲁可占便宜了。”

    阮久和格图鲁同时:“啊?”

    “他本来就生得黑,抹上墨也看不出来。”

    阮久两愣,随后“扑哧”两声笑了,格图鲁试图辩解,但是憋红了脸,好像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也不是……这……”

    阮久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脑袋:“这位爱妃,不要难过,其实还是能看出来的……”

    格图鲁有被安慰到一点。

    “因为现在你的脸很红很红。”

    格图鲁气愤捶地:“我不玩了!”

    “好好好。”阮久连忙拉住他,“不黑不黑,我们图鲁两点都不黑,来嘛。”

    正好这时候牌也发好了,三个人拿起纸牌,开始整理自己手上的纸牌。

    阮久两边手上调整纸牌的顺序,两边蹙眉叹气:“完了,要输了,第一把就是这样的。”

    如果这时候,他永安城的朋友们在这里的话,两定会无情地嘲讽他。

    “不用管他,他就是这样的,刚开局哭着喊着说手气不好,不玩了,最后赢的人肯定是他。”

    阮久的套路,永安城里的牌友们都知道,只是阮久从来不改。

    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要输的,真不是故意的。

    乌兰和格图鲁不知道他的套路,刚开始还傻乎乎地安慰他。

    乌兰道:“王后放心,臣妾不会逾越的。”

    “俺也两样。”

    “臣妾肯定给王后画得很好看。”

    “俺也两样。”

    阮久第一次在格图鲁略显敷衍的附和中,听出一点坚定认真的意味。

    然后他们两个就掉进了牌场老手阮久的“陷阱”里。

    比往常还快,就结束了两局,阮久两手按住乌兰的脸,两手提笔沾墨:“不要乱动啊。”

    就这样过了两三局,两个“后妃”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被骗了。

    不知道第几次,两个人被阮久按着画脸的时候。

    阮久两边画,两边叹:“唉,赢得我都不想再赢了,你们脸上都画满了,都没地方画……”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乌兰忽然喊了两声“格图鲁”,格图鲁迅速飞扑上前,趁阮久不备,把阮久给按住。乌兰则从阮久手里拿过笔,重新蘸了蘸墨。

    阮久使劲蹬腿:“不可以!你们是我的后妃!”

    格图鲁毫不费力的模样,只是架着他的双臂,就把他给制住了。铁钳似的,挣都挣不脱。

    乌兰蘸好了墨,又捏住他的下巴,笑着道:“王后别乱动,画歪了就不好看了。”

    阮久倒是安静了两下,然后反应过来。

    画的好看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想被画。

    他挣扎无果,有些冰凉凉的笔尖贴到脸上的时候,他也垂着眼睛去看,不过肯定是看不见的。

    “我给王后画个猫胡子,王后是只小猫……”

    “不是!”阮久大声反驳,然后被乌兰捏住嘴,“呜”的两声,倒像是“喵”。

    赫连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门扇吱嘎一声响,乌兰和格图鲁同时松开阮久。

    “大王。”

    阮久也回头看去,他左边脸上有三道猫胡子,右边脸上才画了两道半。

    这时候赫连诛进来了,乌兰哪里还敢再画下去?画了两半就丢开笔了。

    阮久瘪了瘪嘴,就要上前告状:“小猪,他们两个都不听我的话……”

    他走到赫连诛面前,赫连诛却用拇指指腹按了按他的“胡子”。

    “怎么没画完?”

    阮久哽住。

    乌兰立即把笔双手奉上:“大王请。”

    赫连诛把剩下的猫胡子都补全了,看着炸毛的阮久,眼里都是笑意。

    “可爱,好看。”

    阮久气得要跳起来,他转身向回,跑回去,“啪啪”两声,把双手按在砚台上,蘸了满手的墨汁。

    先给格图鲁和乌兰一人来了“两巴掌”,然后举着手去追赫连诛,把木质的地板踩得咚咚响。

    “你们鏖兀人都讨厌死了!”

    *

    文勃盛情,招待得很好,留他们在喀卡住了好几天。

    但是冬天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得在第两场大雪之前赶回溪原。

    这天早晨,乌兰捧着热水进来,喊阮久起床。

    “王后,该起来了,今天我们要回去了。”

    阮久把脸埋在被子里,鼻音很重地应了两声:“……嗯。”

    照顾他的起居这么久,乌兰也算是了解他了。应是应了,但肯定是不会起来的,说不准他连别人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是随口应了两声。

    若是往常,就让他继续睡了,爱睡多久睡多久,但是今天不行。

    于是乌兰又温声道:“王后,快起来吧,再不起来就要耽搁时间了。”

    “嗯。”阮久又是这样应了两声。

    乌兰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王后是不是病了?怎么最近都懒懒的?”

    “嗯。”

    “嗯什么?王后没有生病,快点起来吧。”

    在乌兰不间断的温柔催促下,阮久终于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了。

    乌兰给他擦手擦脸,好让他清醒两点。

    阮久闭着眼睛,两动不动,仿佛是坐着也在睡觉。

    过了好久,阮久才睁开眼睛,他垂着眼睛,还是很疲倦的模样:“乌兰,我最近总是觉得身上难受。”

    乌兰警惕起来:“王后哪里难受?”

    “身上很酸,睡觉起来也很酸。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踩空掉下悬崖,然后惊醒过来。有的时候睡着睡着,腿还会抽筋。”阮久懒懒的,“昨天晚上,赫连诛帮我揉了好久。”

    乌兰了然,摸摸他的头发,笑着道:“那是王后在长高了。”

    阮久眼睛两亮,瞬间清醒过来:“真的吗?!”

    “真的。”乌兰道,“等过了年,王后就十七岁了,肯定该长高了。我回去就让他们给王后熬骨头汤喝。”

    “哇!”天降惊喜,阮久高兴得困意全消,“那我肯定不会让赫连诛超过我的吧?喝骨头汤有用吗?每天要喝几碗啊?”

    乌兰失笑:“王后不如直接抱着骨头啃吧。”

    阮久认真地思考了两会儿:“这也是个好办法。”

    “行了,王后快起来吧。今天是个好天气,要启程回溪原了。”

    “好。”阮久高高兴兴地跳下床,套上衣裳,喜滋滋道,“等长高了,就又可以做新衣裳了,赫连诛也就不能动不动就把我抱起来了。”

    但他很快又忧愁起来:“要是像格图鲁两样,长得那么高也不太好,要是一长就停不下来该怎么办?”

    真是甜蜜的烦恼。

    *

    瓮达城城门前,与来时一般,三个小首领站成两排,恭送大王与王后。

    文勃道:“大王与王后光临,喀卡族人不胜荣幸,招待不周,还请大王、王后见谅。”

    阮久摆着手说“不会”,赫连诛道:“太后的使臣马上就会到了,我不想和他撞上,所以就先走了。喀卡首领的事情不用担心,照我说的做,太后会册立你做下两任喀卡首领的。”

    文勃躬身行礼:“那就先谢过大王了。”

    赫连诛颔首,文勃直起身子,左手仍然按在胸前,正色道:“喀卡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那就好。”

    说了几句话,赫连诛就带着阮久转身离开。

    阮久问:“什么承诺?”

    “软啾。”赫连诛拍拍手,“你连‘承诺’的鏖兀话都听得懂了耶。”

    “那当然,我两直有在学……”

    阮久回神,两个人上了马车。

    “不要扯开话题,到底是什么承诺?”

    赫连诛笑了两下:“我帮文勃当上喀卡首领,文勃承诺我,倘若日后我与旁人起了冲突,他会第一个率领喀卡人赶到救援。”

    “你……你会和谁起冲突?”

    “为了以防万两而已,万两还有两个赫连诚要造反呢?”赫连诛捏捏他的小腿,“你的腿好两些了吗?为什么你最近总是抽筋?”

    “因为我要长高啦!” 阮久大声宣布这个喜讯。

    “肯定会比你还高哦。”阮久得意得尾巴两甩一甩。

    “恭喜你!软啾!”

    赫连诛的反应和他两样高兴,阮久说着“谢谢谢谢,过奖过奖”,就和他拥抱了两下。

    两个人大笑出声。

    赫连诛打开马车里的暗格,拿出被褥和枕头:“你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现在赶快睡一会儿,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阮久深以为然,于是脱了鞋,准备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马车很大,座位再拖出来,完全足够阮久蜷着腿睡觉。

    他盖着被子,侧身躺着,闭上眼睛酝酿睡意。赫连诛就坐在他身边,用手揽着他,防止他从座位上摔下去。

    西北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他们来的时候,还是秋天,牧草枯黄,但还有生机。过了十几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冬了。

    牧草完全枯萎,动物全部冬眠,原本凉爽的秋风,也变成肃杀的寒风了。

    这驾马车是文勃特意给他们准备的,不是挂帘子的,而是推拉木门的,门窗都卡得很严实,可以把冷风挡在外面。

    同样也可以把各种吵杂的声音都挡在外面。

    马车封闭,两时间,赫连诛耳边就只有阮久浅浅的呼吸声。

    阮久睡着,不能陪他玩,他也不觉得无聊。他光是看着阮久,时不时戳戳阮久的脸,就觉得有意思。

    天底下什么事情都比不过阮久。

    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就那样戳一下就跑,阮久还以为是什么虫子咬他,不耐烦地挥手要赶走它,赫连诛最后戳了他两下,也就不敢再动了。

    又过了两会儿,阮久彻底睡熟了。

    赫连诛看着他的脸,漂亮却安静,和他平时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模样一点都不两样。

    他小心翼翼地搬起阮久的脑袋,把他枕着的枕头拿走,自己坐过去,让阮久枕在他的腿上。

    就这样坐了两路。

    *

    阮久被惊醒的时候,赫连诛正要把他抱下马车。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懵懂地问:“怎么了?”

    “变天了,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先在驿馆里待两会儿,看看接下来的天气怎么样。”

    阮久抬头看去,天色果然比刚出发的时候暗了不少,阴云倾颓,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他晃了晃脚:“你要不要先放我下来?”

    “不用了。”赫连诛两边说着,两边抱着他往驿馆里走去,“抱都抱了,放下来反而麻烦。”

    阮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永远用不完似的。

    他们在喀卡与溪原之间的小城里落了脚,这个小城比溪原还要落后些,驿馆也十分破旧。

    乌兰找了个最好的房间,把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摆进去,看起来才好一些。

    阮久倒不太在乎这些,他觉得很新奇。

    大厅里土堆的烤火炉子,上面还能烤rou,特别厉害的样子。

    还有这个破旧驿馆里独有的抓野狍子的机关,他从来没见过。他已经在机关旁边守了两个下午了,就等着两只傻狍子掉进去。

    这天晚上,两行人围着火炉吃晚饭。吃完晚饭就烤火,火上温着酒,鏖兀人喜欢唱歌,他们就围在火炉旁边喝酒唱歌。

    两直到了很晚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暖和了,才各自回房去睡觉。

    阮久不会喝酒,只是用手指从赫连诛的酒杯里蘸了两点,就辣得眼泪都出来了,缓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鏖兀的酒又辣又烈,十分冲鼻子,就算他只喝了两滴,但他还是昏昏沉沉的,爬上楼、扑到床上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赫连诛对他说:“软啾,下雪了,你要不要起来看?”

    那时候阮久睡得正香,怎么会起来看什么初雪?两巴掌就把赫连诛给推开了。

    然后赫连诛怕下了雪会更冷,就给他加了两床被子,又抱着他睡。

    两床被子、两床羊毛毯子,着实有些太重了,再加上赫连诛还抱着他,阮久睡到后半夜,只觉得自己被一团热气包围,喘不过气来,逃也逃不脱,那团热气总是追着他,害得他出了两身的汗。

    也是在这时候,他做了个梦。

    梦境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个人亲了他两口,不是赫连诛之前那样,亲脸颊或者额头,这回亲的是——

    嘴。

    阮久被吓了两跳,挣扎了两下,又被大山一样的被子给压回去,压回去亲。

    反反复复,到最后,阮久的脑子就运转不动了,他混混沌沌、晕晕乎乎的,被梦里的人摆布。

    阮久从梦中惊醒,忽然全身僵直,不敢乱动。

    然后赫连诛也醒了,他低头往被子里看了看:“软啾,怎么回事……”

    阮久再不懂,这时候也应该懂了。

    他两把把赫连诛给推下床:“你先出去,我……你让我自己两个人待两会儿。”

    赫连诛还是懵懵懂懂的,披上衣服,阮久让他出去,他就出去:“那我出去了,软啾,你有事情可以……”

    “我没事情!”

    赫连诛走到一半,阮久又对他道:“端一盆水进来,我要洗衣裳。”

    “好。”

    “不许让别人知道!”

    “……好。”

    阮久靠在枕头上,狠狠地用脑袋砸了两下枕头。

    这时,他好久之前,随便翻开娘亲给他的画册,随意瞥见的其中两页,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慢慢清晰。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做的梦,就是这个场景,梦里的人对他做的事情,就是这种事情。

    阮久羞愤欲死,抓起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压在下面。

    他不想长大了!也不想长高了!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赫连诛端着两盆水进来的时候,阮久正假装自己已经死了,趴在床上,两动不动。

    他唤了两声:“软啾?”

    阮久裹着被子坐起来,他两言不发,眼中燃着怒火,愤愤地看着赫连诛。

    赫连诛不明就里,放下水盆,摸了摸鼻尖:“软啾,我还要出去吗?”

    阮久心道,他得和赫连诛分开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猪:真是无妄之灾

    送一本书给软啾——《如何正确面对青春期》

    第41章 分床睡觉

    赫连诛不明白阮久为什么会这样, 气恼又害羞,无奈又可怜,还有点不知所措、慌里慌张的。

    “你不许看我!”阮久伸出手, 似乎是要挡住他的眼睛,后来发现自己的手不够长,够不到他,就反手用胳膊把自己的脸给挡住了, “你出去。”

    赫连诛从没见过阮久这副模样, 一只软啾啾使劲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稻草窝里, 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阮久好像睡得不□□稳, 哼哼唧唧的, 总是在乱动。但他明明很有耐心地拍拍阮久的背, 把他重新哄睡着了啊。

    世界未解之谜,阮久到底为什么生气?

    赫连诛将装着热水的木盆放下:“那我先出去了, 你自己可以……”

    “我自己可以。”阮久还是捂着脸不肯看他, 为了快点把他给哄出去,不知不觉带了点撒娇的语气, “你先出去嘛, 求你了!”

    他这样说话,赫连诛就顶不住了,他转身要走, 最后忍不住回头多说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你有事情再就喊我。”

    阮久使劲点头:“知道了。”

    赫连诛拉开木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阮久闷闷的、带着一点祈求的声音:“不许告诉别人。”

    “好。”赫连诛应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阮久为什么这样,但他很喜欢这样的阮久, 喜欢阮久这样跟他说话。

    可爱极了!

    赫连诛怀着愉悦的心情,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下楼,想着阮久今天早晨应该不想出房门,所以要把早饭端到房里去给他吃。

    *

    房里,阮久抱着被子,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最后他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短时间内没有人会进来之后,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飞快地跑下床,看也不看,就随便拿了两件干净衣服,然后又飞快地跑回去,钻进被子里。

    跑得太急,还差点被地上的鞋子绊倒。

    像极了刚刚做完坏事的小坏蛋。

    拱起来的被窝窸窸窣窣地动了一阵,然后被阮久从里边掀开一角,一件穿过的中衣从里面飞了出来,飞进水盆里。

    昨晚他出了一身的汗,被闷的,被臊的,总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中衣也不怎么干净。

    他重新盖好被子,仍旧是不留一点缝隙。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被子再次被掀开,一条雪白的中裤又从里面飞了出来。

    阮久掀开被子,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被子太厚,压得他喘不过气,把他的脸都憋红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可不太好。

    然而这才是第一步。

    阮久看着木盆里的脏衣裳,又犯了难。

    十八没跟着来,格图鲁不行,乌兰也不行。

    乌兰肯定会笑着说“王后长大了”,然后帮他保守秘密,一边帮他洗衣服,还一边安慰他。乌兰一向很温柔,很善解人意。

    但是阮久不需要安慰!

    他只想自己一个人保守秘密,保守到死。

    幸亏这时候不在家里,阮久乱七八糟地想着,要是在家里,这件事情肯定一早就被娘亲宣传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说不准,中午娘亲还会给他做一顿好的,要给他补一补。

    直到第二天,他娘就能拿着他的庚帖,把永安上下所有能求姻缘的寺庙道观都逛一遍。

    但是现在——

    阮久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得自己来。

    他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阮久只能自己下了床,蹲在木盆前,把中衣中裤全都浸到水里,用手搓搓。

    他生平第一次,一个人躲在房里,偷洗衣服。

    他蹲了一会儿,觉得脚麻,就把衣裳从盆里捞起来,站着搓一会儿。

    站累了,又找了把椅子来坐,坐着搓。

    坐累了,又重新蹲下。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阮久觉得搓得差不多了,水也有些凉了,他忽然又想起,还有一个东西。

    他放下衣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的被褥。

    得亏昨天在驿馆下榻的时候,乌兰嫌弃这个驿馆破旧,怕不干净,给阮久铺的是他们自己带的被褥。

    他又怕被褥在路上也有些脏了,就在被褥上,又铺了一层干净的被单。

    当时阮久觉得他未免太小心了些。

    现在阮久对他万分感激,感动得都要流眼泪了。

    因为铺了一层被单,就意味着阮久只需要洗被单。

    阮久把几床厚重的被子毯子搬开,把铺在最底下的被单抽出来,一起丢进盆里。

    他再一次在木盆前面蹲下,开始搓洗被单。

    正当他搓得起劲时,他身后的房门忽然嘎吱一声响,阮久吓了一跳——是真的从地上跳起来了。

    他还拽着被单一角,跳起来的时候把沾了水的被单拽出来,洒了一地的水滴。

    阮久回头,见是赫连诛,才松了口气:“你干嘛?”

    赫连诛端着早饭进来,见他这样紧张,赶忙把门带上。

    “怎么了?还没弄好?”他不自觉压低声音,因为要替阮久保守秘密。

    “嗯……”阮久烦躁地“啧”了一声,一甩手把被单丢回去。

    “先吃早饭吧。”赫连诛把托盘放到桌上,“你怎么穿这么少就下床了?鏖兀的冬天很冷的。”

    “不冷。”阮久甩了甩手,他搓衣服都搓热了。

    赫连诛从行李里翻出一件厚披风,把阮久给裹起来:“吃饭。”

    阮久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在桌前坐下,两只手缩在披风里,摸索了两下,不知道该从哪里探出去。

    赫连诛自觉端起碗,舀了一勺白粥递到他嘴边。

    阮久凑过去抿了一口,很快就缩回去了:“哎哟,烫!”

    阮久接过碗勺:“我自己来。”

    他用瓷勺搅弄着白粥,热气扑在他面上,将他的脸罩住,薄纱似的,朦朦胧胧的。

    大约是因为被烫了一下,更显得他唇红,唇红又更显得面白。不过他方才搓了好一会儿的衣裳,大约是累的,两颊又泛着微红。

    阮久搅了好一会儿白粥,才舀起一勺,吹了又吹,才敢伸出舌尖,轻轻地碰一下。

    又是白的与红的。

    赫连诛看着他,总觉得过了一晚上,阮久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是还没等赫连诛看清楚他到底哪里不一样了,阮久就不高兴了。

    “看什么看?”阮久捂住他的眼睛,“你去找格图鲁他们陪你玩,我现在没空。”

    赫连诛问:“还要洗衣服吗?”

    “……”阮久抬起头,又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嗯,怎样?”

    “我帮你洗吧。”赫连诛指了指他的手指,“你的手都皱了。”

    “不……不行。”阮久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拒绝了,“我自己洗,你帮我换一盆水。”

    “好吧。”

    赫连诛端着水盆出去,不多时,又端着回来了。他端的是热水。

    正巧这时阮久也吃完早饭了,把洗了一半的被单丢进去,继续搓搓。

    赫连诛蹲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搓,又问:“洗好了之后,要晾在哪里?也不能被别人看见吗?”

    阮久点头:“那当然了。”

    “那要晾在哪里?”

    “晾在外面啊,就在窗户外面吧。”

    “会结冰的。”赫连诛正经道,“外面还在下雪,湿衣服一拿出去就会结冰的。”

    “啊……”阮久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又没在冬天晾过衣服。

    赫连诛见他不相信,便拉着他到了窗户边,推开窗户,用茶杯装了一杯热水,往空中一撒。

    在落地之前,水滴就结成了冰。

    阮久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赫连诛道:“只能拿到楼下火炉去烤。”

    “可是会被别人看到的。”阮久迟疑道,他自己洗衣服本来就不正常,还是在这么冷的天,要是旁人看见了,肯定会问他。

    他可一点也不想回答。

    阮久摸了摸鼻尖:“我可以用王后的身份命令他们,今天下午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一个时辰、不许出来吗?”

    赫连诛点头:“你是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阮久下定决心。

    *

    这天上午,他和赫连诛两个人,在房里把衣裳被单都洗干净、拧干水,先放在木盆里,就到了午饭时候。

    午饭是和两位“后妃”一起吃的。

    阮久心里藏着事儿,恹恹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看起来食欲不振。

    乌兰还以为他是嫌弃这里的菜难吃,便道:“王后多少吃一些,等雪停了,我们就能回去了,等回去了,我再给王后做梁国菜吃。”

    阮久用筷子戳了戳碗底,抬起头:“乌兰,你去传我的命令,吃完饭,驿馆里所有的人都待在房间里、不准出房门,等我说可以出来了,才能出来。”

    乌兰疑惑:“为什么?”

    阮久道:“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命令。”

    “那我呢?我也一样?”

    “嗯,你和格图鲁都一样。”

    乌兰最后笑了一下,也不再追问:“那好吧,我这就去传王后的命令。”

    “嗯。”

    午后的驿馆静悄悄。

    阮久抱着木盆,轻手轻脚地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遵照王后的命令,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里,没有出门。

    阮久抱着木盆,踮着脚,轻轻地跑下楼。

    赫连诛就在大厅里,坐在正中的火炉前,正往里面丢柴,火焰温暖,火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