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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宫野说,拍了一下司机的座位,“师傅,改个路。” 宫野说的地方,是离他们住的老城区那片儿也不怎么远的一处居民楼。 居民楼连着旧厂房,蒲龄隐约听说这地方是要拆迁的,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拆。 北方的城市一入秋就冷得很快,尤其晚上。 蒲龄打了个喷嚏,捂好外套跟着宫野往楼里走。 宫野在墙壁上摸了一下,楼道里的灯亮起来。 蒲龄抬眼,目光落在眼前的墙壁上。 他愣了愣,朝前走到墙边,伸手碰了一下墙壁。 墙上的画颜料干干的,应该留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画的?”蒲龄扭头看着宫野。 宫野点了一下头。 蒲龄有些惊喜,不确定似的又伸手摸了摸。 在微暗的暖黄色灯光下,墙壁上大片的鲜红和深蓝碰撞交织,溅出无数的星光火点。 蒲龄不懂艺术,对画儿也没什么审美,却没理由地喜欢这个。 “叫什么?”他又扭过头看宫野。 “叫宇宙。”宫野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面罩。 蒲龄低头,看了眼他脚边放着的一个破布袋,里面七七八八的罐子笔刷。 “为什么,叫宇宙?”蒲龄问。 宫野没说话,突然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往楼上跑。 “干什......” “我给你重新画一面儿。” 宫野把防毒面罩盖上脸上,晃了晃手里的罐子。 蒲龄坐在最高的一级楼梯上,抱着宫野脱掉的外套,远远地看他。 宫野上身只穿了短袖,露出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头发胡乱地绑起来,背影看上去很像一个特别不讲理又粗鲁的妇女。 却有一段妙不可言又漂亮的腰。 想到这里,蒲龄忍不住笑了,继而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开,非常正人君子地观摩宫野涂鸦。 宫野很熟练地用着喷漆罐和其他涂鸦工具,动作力度看起来都像是练了很久的样子。 蒲龄微微挑眉,和他每天都见面,居然不知道他还会这个。 画到一半,宫野可能是有点儿累了,摘掉面罩停下来抽了根烟。 他抬头看了一下蒲龄,表情有点儿迷茫,看起来好像是画着画着就把这里还有个蒲龄的事情给忘了,所以突然注意到他的时候产生了一点儿惊讶。 蒲龄咳了一声:“你继续画啊,不用管我。” 宫野对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灯光的滤镜加成,宫野的这个笑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个都真诚许多。 也,迷人许多。 什么迷人......最近好像总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蒲龄撑着脑袋想。 画完了,还是刚刚楼下墙壁上那幅,颜色要更深,可能是换了喷头,着色的时候更用力了点的缘故。 宫野停在墙前歪头看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拍了张照。 蒲龄站起来,他离墙壁的距离远,看起来更有感觉。 宫野站在墙前,几乎与激烈碰撞的色彩融在一起,让蒲龄产生了一种他身处宇宙的错觉。 “所以为什么叫宇宙。”蒲龄问。 宫野转过身,隔着一个面罩和他对视着。 蒲龄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却觉得宫野在笑。 宫野突然伸手摘掉了面罩,露出狭长的双眼和微红的嘴唇。 果然在笑。 蒲龄盯着他想。 “蒲龄。”宫野喊他。 “你有没有做过那种......就是那种,很奇怪、醒了却又会舍不得的梦?”宫野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来,停在蒲龄的下一级台阶上,两人刚好能平视。 “我做过,小时候。”宫野说,“很多很多。” 蒲龄被他的声音和目光弄得有些心猿意马,敷衍又认真地嗯了一声。 “醒过来看到的是一个破旧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但睡着的时候我却在宇宙里。” 宫野又笑了,说:“张平说的是对的。” “什么?”蒲龄皱了一下眉。 “我是野种。”宫野停顿了一会儿,又道,“罗英说没有人要我,如果可以,她也不会要我。” “衍哥。”蒲龄说不出话,只能抓住他的手。 宫野很奇怪,身上因为刚涂鸦完一面墙热得出了汗,但手心却凉得要死。 他手掌上还残留着色彩,不小心蹭了一些到蒲龄的指尖。 “小时候经常会做那种梦,”宫野抬手指了一下墙壁,“梦到我在这样的地方,漂浮又无力的感觉很真实,抓不住任何东西。” “但是很漂亮,一直在里面好像也不错。”宫野扭头看着他的画儿,“有的时候我讨厌醒来,现在也是。” 蒲龄看着他,觉得宫野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是那天坐长线公车经过海湾时看到的落日,无力而安静,想要放任自己沉到海平面以下,然后第二天照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地升起来。 宫野需要一点安慰。 蒲龄想,觉得经过这么乱七八糟跟垃圾桶似的的一晚,脑子也混乱得跟垃圾桶似的。 混乱之中,他开口喊了宫野的名字。 宫野嗯了一声,看了看他,目光比寻常温和。 “抓住我的手了吗?”蒲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