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舒寻又查看了一下药品的规格，每瓶一百片，晃了晃药瓶，里面的药片剩余量似乎已经不多了，舒寻想要打开确认一下药剂的剩余量来判断笔记的主人服用了多长时间，于是上前两手扶住药瓶瓶盖，两个小胳膊紧紧锁住药瓶的瓶身，然后施力，但是显然，面对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药瓶，施力角度很难找得准确，所以即使舒寻整个挂在药瓶上，瓶盖仍旧纹丝不动。

    夜前面瘫着一张脸，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药瓶瓶盖，轻轻一拧。

    舒寻若无其事的松开药瓶，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一本正经趴在药瓶瓶口上向里面张望。

    直播间里：

    “没用的！刚刚团子拼命拧瓶盖的举动已经录屏了，哈哈哈……”

    “寻宝宝还很爱面子嘛！”

    “感觉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那具尸体看起来与兴奋剂这种东西格格不入。”

    “夜神拧瓶盖的时候内心一定已经笑翻了！”

    “笔记的主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否则怎么解释风格骤变的笔记以及这瓶药，甚至也是因为如此才能淡然的饿死冻死在门外。”

    “我不相信那样干净眼睛的人精神有问题。”

    “还有奇怪的地方，笔记中记录的另一个叫曲焱的人，为什么别墅中完全看不到他的痕迹。”

    直播间里，大部分观众最初选用的都是主播视角，即跟随夜前的移动而变换场景，但是在舒寻出现之后，几乎有一半的观众都设置了自由视角，即在夜前周围的一定范围内，观众可以自由选择视角，因此，在舒寻查看笔记本的时候，有许多观众也看到了笔记的内容。

    舒寻检查完药瓶，发现里面剩余的药片只有个位数了，舒寻叹了口气，接过夜前手中的瓶盖，打算将药瓶重新拧好，夜前伸手固定住药瓶，舒寻这一次惦着脚轻松的拧好了瓶盖。

    夜前盘膝而坐，将笔记本放在腿上，显然是想一同查看，舒寻走到笔记本边缘，跳到夜前的大腿上坐定，伸着小胖手将笔记本翻了一页。

    这一页的笔记日期与前一页的日期相隔了短短三天时间，但是笔记的主人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记载的是一件不大的小事，讲述的是笔记的主人青墨与曲焱养了一只叫肥皂的兔子，笔记的下方还配了一张简单的素描，兔子看起来应该是刚出生不久，小小的一团，描绘的活灵活现，颇有几分纯质活泼之感。

    看到兔子，舒寻下意识的想到了那只眼睛全红的兔子，那只莫名其妙不知去向的兔子，但是笔记插图里的兔子与之前所见的兔子也看不出相似之处，何况看养兔子的时间又是在一年之前，舒寻实在无法做出什么判断。

    等了半天，仍旧不见夜前翻动笔记，舒寻扬着小脑袋看了一下夜前，却只看到夜前坚毅的下巴。又等了片刻，舒寻伸手翻了一页笔记，夜前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舒寻这才确定，夜前这是在等自己翻页。

    直播间里。

    “夜前这是压榨未成年人，居然要团子翻书。”

    “夜神这是判断不了团子的阅读速度，所以让团子自己做主。”

    “只有我感觉画面美如画吗？”

    “我也想要一只团子每天给我翻书。”

    暖黄色的火光中，夜前静坐，微低着头注视着笔记本，大腿上，一只团子坐在笔记本边缘，同样低着小脑袋看的一脸认真，偶尔伸着小短手翻一页笔记，气氛安静却意外的有几分和谐之感。

    接连翻了十几页，青墨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又恢复了日常的温馨，每日养着兔子，上班，与曲焱的相处等等，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件小事，通过笔记本也透露出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情。

    直到某一天，笔记的右上角除了日期，还多了一项温度的记录，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的记载越来越低，好在还都维持在零上，只是相对于往年来讲，温度明显不正常，青墨明显也发现了问题，在笔记中写了许多疑问，但是这种自然现象显然不是青墨可以理解的。

    连续翻了几页，突然有一页的温度骤降，右上角一个被着重圈起来的温度写在那里：零下四十二度！

    舒寻精神一震，意识到他可能将要看到这个世界走向凛冬的第一天。青墨记载的信息并不多，只有短短几行，似乎是因为寒冷，字体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涩，却凝聚着nongnong的困惑：九月三日，零下四十二度，早上被冷醒了，初秋的天气骤降四十多度，实在无法想象，工作暂停，无法离开房门，我和曲焱在家里停留了一日，希望明天会有好转和新的消息。

    舒寻看完之后，继续往后面翻，笔记的内容也一一呈现在两个人眼前。

    九月四日，零下四十四度，情况似乎恶化了，没有得到任何外界新闻，电子设备似乎都失灵了，与外界联络中断。

    九月六日，零下四十七度，外面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微湖结冰了。

    九月十六日，零下四十七度，别墅中食物不多了，有人来借食物，显然周围的人面临着相似的情况，曲焱想要去联系外面。

    九月十八日，零下四十八度，肥皂不见了！曲焱想要离开去外面求救，但是我不想走。

    九月十九日，零下四十七度，我在门前发现了肥皂的皮，肥皂被吃了，我把它埋了，曲焱已经决定离开，我不想走。

    十月一日，零下四十四度，曲焱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微湖周围一部分的居民。

    十月二日，零下四十六度，又下雪了，窗外一个人也看不见。

    十月十日，零下四十九度，曲焱离开十天了，没有任何消息，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十月十五日，零下五十度，北面天空上好像有浅蓝色的蝴蝶在飞，是幻觉了吗？还是药的副作用？我不想睡觉。

    十月十六日，零下七十度，太冷了，昨夜的月光好像是蓝色的，是温度计坏了吗？这个温度，我怎么还能活着，曲焱为什么还不回来？

    十月二十四日，零下五十三度，食物耗尽了，只剩一罐罐头，我去了附近的别墅，奇怪的是人都不见了，那些同我一样留下来的人也不见了，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吗？一定是的！不是我的错！曲焱。

    十月三十日，零下五十六度，药也要吃没了，我又看到了蓝色蝴蝶，我预感我大概要死了。曲焱。

    十一月一日，零下八十度，温度果然再一次降低了，在别墅里也很冷，曲焱快回来了吗？

    十一月三日，零下七十一度，我决定去门口等他，这样我能第一眼看到他，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我，曲焱。

    笔记到这里就结束，舒寻茫然的坐在夜前的腿上，心中是久久无法平息的难过，更难过的是，他提前一步知道了事情的结局，青墨最终也没能等到自己的爱人。

    “曲焱去哪了？”舒寻眼泪氤氲，声音低落的询问，但是显然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夜前也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心中都明白，如果在蓝色光芒出现之际，曲焱仍旧在外面赶路，那么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30章 溜溜达达

    在颠覆性的灾难之下, 个人的能力总是显得那么无力，青墨最终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只希望能等到曲焱归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执念。舒寻对所谓的爱情理解并不深刻, 只是觉得所有的爱情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温情脉脉, 永生相伴，这也是舒寻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 爱情这两个字，复杂到让你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强烈到可以淡忘生死。

    直播间里。

    “如果不是真实背景，我几乎怀疑这是编好的一部故事。”

    “我现在宁愿这个世界是虚幻的, 如果这只是末路的一角, 那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悲伤。”

    “我也想知道，曲焱去了哪里？按常理推测，曲焱一定是去了微市, 夜神和团子接下来也要去微市，希望能找到曲焱，哪怕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曲焱真的存在吗？别墅里完全没有他存在的痕迹，就算夜神和团子找到了尸体, 又该怎么判断是不是曲焱呢？”

    “在笔记里，青墨写到周围的人都消失了, 像不像团子说的那只红眼睛兔子，一样都消失了, 我甚至有个惊悚的猜测，攻击团子的那只兔子是不是就是青墨养的肥皂？”

    “楼上脑洞简直溜啊，肥皂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我现在只期待夜神和团子前往微市，看能不能找到曲焱。”

    “我有个更惊悚的猜测，肥皂和周围的居民是不是被青墨吃了，否则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且还在笔记中写到不是我的错这样的话？毕竟兴奋剂的副作用还是很强的，甚至连曲焱都可能是幻想出来的。”

    直播间里，有人在感叹惋惜，有人在猜测真相，一本笔记本，让他们看到一步步走向末路的世界，却没有给他们带来答案，甚至引发了更多的疑问和猜想。

    别墅里，舒寻已经合上了笔记本，扭头看了看外面冰封的世界，决定等温度缓和一些的时候，将笔记本也放回青墨的身上，同时也开始思考这本笔记本给他们带来的疑问以及提供的线索。

    舒寻习惯性的揪着头发，开始溜溜达达的在夜前的腿上散步，同时小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时而似乎想通了什么，认真的点点小脑袋，时而困惑的摇摇头，一副深沉的小模样。

    夜前纹丝不动的静坐原地，视线随着舒寻的移动而缓慢移动，舒寻不开口说话，夜前也不开口催促，任由小团子在自己的腿上散着步。

    终于，舒寻轻轻啊了一声，大眼睛顿时盈满光泽，显然想通了什么，夜前安静注视。舒寻走到夜前的膝盖处，盘腿而坐，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架势，夜前继续淡定面瘫脸。

    于是，空荡荡的别墅里，就响起一个奶声奶气却还尽量保持严肃的分析声。

    “首先，需要确定的一点是曲焱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因为只有当曲焱是真实存在的，这本笔记本的记录才有参考价值，而根据我的判断，曲焱是存在的，因为他出现在笔记中的时间要远远早于青墨服用药物的时间。所以那些记载的温馨日常以及婚后生活都是真实的，但是也因此引发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别墅里没有曲焱存在的痕迹。”

    “答案有两个，一个是曲焱早已经主动离开了青墨，之后的一切都是青墨逃避现实的幻想，一个是如同笔记中记载的那样，曲焱被动离开，但是却没能及时赶回来，当曲焱回来的时候，青墨已经死了，曲焱因为某种原因，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而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偏高，因为这栋别墅太干净了，以青墨的执念，如果曲焱离开，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念想，而如今这干净的别墅，只能说明，有一个极度了解青墨也极度了解别墅的人才能做到不留下丝毫痕迹，这个人除了曲焱，没有其他可能，因为青墨在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后，明显对外界十分排斥，甚至没有跟随曲焱一同离开，而是继续留在别墅，这别墅对青墨来讲就是保护他的外壳，拒绝着除曲焱之外的所有人。”

    小团子一本正经，侃侃而谈，条理清晰，根据分明，推测也十分合理，夜前目不转睛的听着。

    “其次，就是青墨自己，他应该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或者特殊之处，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这就是笔记本中那段凌乱的写满负面情绪的笔记，而兴奋剂为什么可以帮助青墨摆脱这种困扰我没有想明白，以及那些消失的居民……”

    直播间里已经一片震惊表情刷过。

    “夜神！快点给团子来个检查，团子可能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快检查！快检查！团子一定是被这诡异的末路世界入侵了！”

    “我可能看了假直播！谁能告诉我，这个心思细腻，头脑清晰的团子和刚刚拧不开瓶盖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

    “团子是开启了什么诡异的功能吗？”

    “我能说团子想到的这些，我都没想到吗？瞬间感觉自己弱爆了！”

    “哈哈哈，还记得寻宝宝最初认可夜前并且自我介绍时是怎么说的吗？”

    “我记得！团子说自己的方向感很好，只要看过地图，基本不会迷路，说自己的感知能力和运气也很好，然后说分析能力姑且算得上可以……”

    “嗨嗨嗨，姑且算得上可以的分析能力如今都是这种高度的？”

    “团子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然而和一个团子同步，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同楼上，只是仍旧诧异寻宝宝的逻辑分析能力和观察力。”

    “夜神捡到团子真的是赚到了，不但自带导航功能，还拥有智能分析能力，最重要的是，每天都在无意识的卖萌，有效缓解了末路世界带来的负面情绪，就像现在，坐在膝盖上说着小奶音却一副指点江山的小模样，哈哈哈！”

    别墅里，舒寻的分析和猜测持续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一个小时也让无数观众对这个团子的认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的时代，未成年人的智慧并不比成年弱多少，只是缺少对世界的认知和实践，即使聪慧过人，也很难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

    早在几百年前，保护未成年的宇宙法规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变革，当时代成长到一定程度，保护有些时候就是变相的歧视，也因此，法规的变革，给了未成年人更广阔的天地。但是当一个不满一岁的团子条理清晰的说出许多成年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时，还是带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撼。

    这一面，舒寻终于将自己的想法阐述完毕，吧嗒吧嗒嘴，似乎有点渴，正这样想着，一罐饮料就递到了舒寻的面前，饮料已经打开，甚至连吸管都已经插好了，舒寻立刻伸爪抱住，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嗷嗷嗷嗷！又开始了！又开始卖萌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嚎叫！”

    “楼上也是狼族血脉觉醒者吗？是不是狼族对萌物都没有抵抗力啊！但是这眯着大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小表情确实太可爱了！”

    “我夜神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感觉夜神是真的栽了，也许以后的游戏中，夜神会多一个固定队友了，不知道白鸦知道后是什么感想，哈哈，期待夜神带着团子和白鸦见面时的场景。”

    “楼上不提我都要忘了，那个永远被夜神一脚踹开的悲催货，有跟白鸦直播的吗？白鸦降生点在哪？”

    “白鸦降生在另一片大陆上，目前看来相遇要很久以后了，可惜啊可惜！”

    “录屏！录屏！以后拿去给白鸦看！哈哈哈，告诉他，我夜神也有如此贴心的时候。”

    舒寻抱着饮料罐喝的心满意足，夜前仍旧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直到舒寻喝够了之后，才拎着小团子放了下来。夜前并没有说什么反对意见，显然猜测与舒寻的猜测是基本一致的。“睡觉吧，根据笔记来看，这种蓝光之后的低温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回暖。”

    舒寻挠了挠小脑袋，想说其实他并不困，但是难得夜前开口，而且也确实无事可做，于是点点小脑袋，啪哒啪哒的走回手套旁边，脱掉小衣服，整理好之后钻进了温暖的手套里。毫无睡意的舒寻还以为自己要很久之后才能睡着，但实际上，安静的环境，温暖的小窝很快让他进入了梦乡。

    至于夜前，则又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坐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然后再次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直播间里。

    “我夜神在做什么？”

    “可能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我夜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也不弱的！”

    “夜神不愧是夜神，感觉站在那里也气场强大。”

    “……”

    而实际上，夜前这一系列的举动十分简单：稳重如山，稳重如山，稳重如山，腿麻了，站一会……

    如果观众知道真相恐怕会倒地不起，谁能想到体质和精神力都处在顶尖的夜大神会有腿麻的一天，谁能想到当舒寻迈着小短腿在万年面瘫的腿上溜溜达达散步的时候，夜前其实精神集中，肌rou紧绷，就为了一动不动，避免思考问题的团子栽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