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我们送这封举报信的目的，只是为了吓唬余老四，从而让他打消跟观音乡的交易，这样我们才能有机可乘。所以，信千万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上，否则又可能是一场血雨腥风。”

    陆晴川郑重的捧着信，周志达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打走了周志达，陆晴川、胡向前、陈小凤、周雪娥开始按照红薯的进出仓数量计算结余。

    经过大半天的努力，存仓的红薯有三万八千斤，地里待收回来的应该还有万把斤。

    “交公粮的薯米已经晒够了，等后面的两批晒干，应该能多出两千斤左右。意思也就是说，这四万八千斤的红薯，都可以拿去兑换谷子。就不晓得余老四有多货了。”

    周保生摸着下巴，头一回干这样的事，他心里莫名的紧张。

    相比之下，周志达很兴奋，“这个我摸清楚了。连续三年，玉凤坪的谷子都有结余，现在他们队屋里锁着的，至少有八千斤。”

    “人家也不可能全卖给你，我们能拿到一半都不错了。”周保生说道，余老四那个人长条尾巴就是猴，精明着呢，不可能会让谷子空仓。

    “我认为他有空仓的可能，”陆晴川发表了不一样的观点，“他敢这么做，就是对第一势在必得，他会卯着劲比我们交得更多。况且再过半个月，晚稻又能收了，他完全不用担心今年的粮食缺口。”

    年轻人的思想容易产生碰撞，周志达点头，“我完全赞同晴川的分析。只让我想不通的是，余老四时常收购粮食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一笔一笔的数，总不能是他自己掏腰包吧？”

    周保生他也不清楚，这些年来，他都是想破脑壳如何解决落烟坪的温饱问题，哪有心思去管人家的闲事？

    陆晴川冷笑道：“还不是从咱们落烟坪捞去的？”

    见众人疑惑，她解释道：“听说他们队的人时常从金鸡岭翻过来，偷偷在猴子山放夹具，偷我们的山货。上回我们抓到的那头野猪，就是曹格里从夹具里放出来的。”

    “有这种事？”周保生眼里冒着火，余老四胆儿太粗了，等哪天捉住他的鸡脚，定要他把偷的东西吐出来。

    “这事先放一放，咱们还是等着他上门送粮吧！”陆晴川内心满是憧憬，只要有了这批粮食，落烟坪明年又能挨多两个月了。

    余老四是在第二天晚上来的。陆晴川得到消息，紧张得四下走动。

    “川川，你能不能别晃了？晃得我脑壳疼。”陈小凤拉她坐下，“这几天见你神叨叨的，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晴川并非有意瞒她，毕竟是两个生产大队之间的事，万一走漏一点风声，对哪个都没好处，“哪有啊？”

    陈小凤倒也通情达理，要是能告诉她，川川绝不会瞒她，“没事就好，天晚了，早点休息。要不然你的芋头墙还不晓得要拖到哪天才能完工呢！”

    陆晴川拗不过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两点时，终于传来了消息，余老四同意用他八千斤谷子换落烟坪三万二千斤红薯。

    要劳力把这么多红薯挑去玉凰坪，真是劳力又劳心。最后大家达成一致，由玉凰坪派人过来，在落烟坪纺红薯，晒干后由落烟坪的人拉去粮站，交给余老四。至于兑换的谷子，先存在了落烟坪的队屋仓库里，周保生派了几个精干的人去把守，等到秋收时，再让余老四派人送到粮站，交给周保生。省得挑来搬去的，麻烦是一回事，动静整大了，风声传到其他生产队就惨了。所以，两个队都进行得很小心。

    无意间办成了这么大的事，陆晴川仿佛做梦似的。最高兴的莫过于周保生和周麦生，有了这满满的三仓谷子，莫说挨到明年7月，哪怕是挨到过年也不怕了。

    说起来这件事是陆晴川功劳最大，所以，分口粮的当天，周宝生让周志达偷偷送来80斤大米。

    陆晴川把它收进了薯洞里。

    “跟着你就是好，别人饿肚子，咱们还有余粮。”

    陈小凤满心满眼的崇拜，陆晴川却不以为然，“这都是我们大家口勒肚攒攒出来的。好久没上山了，等下我们去找点干货回来。”

    按照惯例，发口粮的第二天可以请假，陆晴川破天荒告假了。

    能让她请假上山的，肯定是不一般的宝贝。陈小凤满满的期待，“带砍刀还是带长把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寄板栗

    得到的答复却是，“带把砍刀，背个背篓行了。”

    目的地仍然是猴子山。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因为海拔高，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变化，仍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陈小凤跟在陆晴川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她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川川，又是去摘猕猴桃吗？”

    陆晴川被她的方向感深深折服了，“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好么？”

    “反正一眼望去全是树，怎么分？”陈小凤嘟囔着，“哪个像你呀？好像在这里住了几百年似的。”

    呃，这个问题陆晴川的确很难回答，她选择了无视。

    山越高路越小，有的地方几乎没有路。陆晴川挥舞着砍刀，一边开路一边向前。这样好，说明还没有人抢占先机。

    最后，她们转到了一片树林里。树叶已经有近半枯黄了，落了一地，枝上可见一个个圆溜溜的刺球。

    “我们是来捡柴禾的吗？”陈小凤朝树上张望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陆晴川放下背篓，跑到一棵树下，狠狠地踹了树蔸几脚，马上有东西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我们是来捡板栗的。”

    “原来板栗树长这样！”云市没有板栗树，但陈小凤吃过炒栗子。

    陆晴川弯腰从枯叶、草丛中捡起一颗颗暗红的板栗，丢进背篓里。这玩意儿营养好，父母和远征哥哥都爱吃，捡多点，给他们寄多点。

    陈小凤也学着她的样子翻找起来。

    好在这一段时间天气好，若是下点小雨，恐怕这些掉在地上的板栗都已经发芽了，那样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要是带上胡向前他们就好，他们能爬树，摇一摇，就够捡小半背篓了。”陈小凤难得贪心一回，结果被小丫头笑话了，“地上的都够你捡了，两背篓都装不下呢！如果胡向前他们也来，我们是不是又该上交队里？”

    这东西能瞒过众人，陆晴川自然是不想分的，“树上的过两天也会掉下来，我们抽时间再过来捡就行了。”

    陈小凤一听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一鼓作气，捡了两大半背篓，陆晴川就叫停下来。她捡了一些枞叶盖在上面，“下山遇到熟人，问起就说我们上山捡柴禾了。”

    这点陈小凤还是有数的，财不外露嘛！

    板栗还挺重的，两人背回去，肩膀都让背篓竹带给勒伤了。

    陆晴川把小个的、有虫眼的全挑了出来。邮费那么贵，不能浪费钱。

    板栗在地上摊了三天，水气蒸发了不少。她咬开一个，里面毛茸茸的皮很容易剥掉了，吃起来甜甜脆脆的。

    为了让大家都尝个鲜，她特意炒了大半搪瓷脸盆，叫上胡向前一伙、周雪娥、莫宝珍、梅素素四人来聚聚，还特意准备了一小包给周天福，那孩子招人疼。

    剩下的分成了三份，两份少的是给父母和晓芬阿姨家的，大份的给远征哥哥。

    部队里人多，而且大家思乡情切，只要是来自各自家乡的东西，都显得尤为珍贵。多寄一些，远征哥哥便可以多分些给同事，一方面可以增进跟同事之间的感情，一方面也可以慰藉一下兵哥哥们的思乡之情。

    为此，陆晴川特别在信中注明了，一个星期后还会再寄。并让李远征给她找条珍珠项链，椭圆粒的中等珠子，南省有海，听说有养珍珠的国有企业。

    板栗晾干了也还有好几十斤，再加上留给李远征的一块野猪rou和一只野鸡，东西也不少了。陆晴川叫了邓大爷的车。

    到邮电所比较早，小郑还在等着信件分捡。见她进来，笑道：“这回要让你失望了，还没有你的信件呢！”

    “郑涛哥，我是来寄东西的。”陆晴川笑得甜甜的，并把一只鼓囊囊的小布袋子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虽然帮她留着远征哥哥的信，对小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她和李远征来说，却与命运前途相关。所以，偶尔带点东西给小郑是应该的。

    “这么好，还有东西给我。”小郑边说边打开布袋，诱人的香味飘了出来，“原来是炒板栗，我妈最喜欢了，多谢你！”

    小郑欣然接受，给了陆晴川三份单子填写，并特意找了三个好点的纸箱，把板栗往里装，“邮费一斤5分钱，寄这么多得花费不少呢！”

    “没事，家里跟我未婚夫那边都没有板栗，而且大家就喜欢吃，多花点钱无所谓。”陆晴川把填好的单子递上去，“一共多少钱？”

    “你想走普通件还是走快件？普通件四分，快件要贵上两分钱一斤。”

    陆晴川在意的不是钱，“时间上有多大区别？”

    “普通件大概八天左右，快件四到五天。”

    “那就走快件吧！”贵两分钱无所谓，陆晴川很快便做出了选择。

    小郑在算盘上拨弄着，“寄去云市的两个包裹一个12斤，一个13斤半，寄去南市的28斤半，一共是54斤，寄费是三块二角四分，三个信封带邮票是两角七分。总共三块五角一。”

    “嗯，好。”前一段时间把一角、两角的都分给了胡向前他们买野猪rou，陆晴川给了四张一块的。

    小郑找了五角钱，陆晴川退了一角回去，“你找多了。”

    “一分钱就不收了。”

    陆晴朗也是做邮递员的，所以陆晴川清楚得很，这一分钱得小郑倒贴。虽然钱不多，但她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不用找了。”

    “都说一分钱不收了。”

    两个僵持不下，陆晴川便随口一说：“等我下次来寄包裹再抵扣。”

    不料小郑真的找出了一个簿子，认认真真在上面做了记录。陆晴川只得随他去了。

    寄完东西出来，她又买了些日用品和三斤猪rou，跟着邓大爷的车回落烟坪了，还得抓紧时间挖芋头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高工分的活

    红薯终于挖完了，落烟坪多交了2300多斤薯米，一跃得了第一，玉凰坪屈居第二。

    县里评选的先进生产大队及先进干部名单里，也第一次有了落烟坪和周保生的名字。当然，玉凰坪和余老四也在。颁奖大会定在收了晚稻后举行，表扬归表扬，手头上的工作也必须做好。

    尝到了光荣劳动的甜蜜果实，落烟坪生产大队干劲十足，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几天，大家伙是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收割晚稻。

    周保生带着生产队的干部们检查了队里的禾场，晒了一季稻谷、一季黄豆，有些地方需要修补了。

    “要不让周志达带队？”周麦生跟周保生同心同德，所以他也想培养周志达。

    周保生背着手琢磨了一阵，“还是让知青队来吧！”

    队民们修个禾场算不得多大个事，但要是由知青来干，上面的人印象就大不一样了。这次队里能换回这么多谷子，陆晴川那女伢子功不可没，但周乡长说“知青标兵”的奖项县里还得看看她的表现。

    “我晓得你是想给小陆表现的机会，但浆禾场邋里邋遢，怕他们干不惯。再说浆得不好，影响晒谷子。”周麦生道出了他的担心，平时浆禾场都是周大壮他们干的。

    周保生却满怀信心，“那女伢子跟旁人不同，不信你看。”

    这两天陆晴川领着知青组挖了半屋子芋头回来。周保生进灶房的时候，她正在跟陈小凤捏芋泥。

    按规定，这些东西也必须交由公家的。被当场抓包，她感觉挺尴尬，不过周保生装作什么没看到。

    “小陆啊，你们知青组也清闲了好几天了，现在有个高工分但有点脏的活你接不接？”

    陆晴川马上反应过来了，她抓了些瓜子、麻花摆在方桌上，“周支书，你说的是浆禾场吧？”

    周保生掰了半个麻花，笑道：“莫不是这活你也在行吧？”

    “还行吧！反正只要你信得过我们，我保证完成任务。”陆晴川晓得老支书是在帮她，当然不能让他丢脸。

    周保生看在眼里，把打算派周志达帮他们的话咽了回去，“那明天一早上工，就是队屋前那五个禾场，其他的各人补各人屋里的。”

    “嗯，好，保证三天内完成。”陆晴川拍着胸脯保证，便让胡向前他们继续手上的工作，她去了畜牧组。

    畜牧组在团子山脚，队里的牲口都统一养在这里。负责的是一位姓姚的大爷，为人很和气。

    “姚大爷好，我是知青组的陆晴川。”陆晴川自我介绍道，姚大爷乐呵呵地说：“陆同志啊，我听老支书讲过了，你们明天浆禾场，要牛屎是吧？新鲜的我都给你们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