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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爷好客重义,本因不能好好招待谢惭英以表感谢而失落,见谢惭英对此有兴趣,忙道:“公子年纪轻,想必是未曾听说过。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啦。” 于是几人干脆在前院一张石桌旁坐下,下人上了茶水点心,张老爷便细细说给谢惭英听。 这千面鬼屠名叫萧断,乃是夺魄鸳鸯刀萧临、冯紫君夫妇之子。当年萧、冯夫妻二人在江湖上搅出一片腥风血雨,刀下亡魂几有数千。后来被彼时几位大侠合力绞杀,其独子萧断却逃得性命。 后来萧断长大成人,为报父母之仇,手段狠辣无情更甚,武林一时人心惶惶。数年后追风剑谭大侠等数人万里追杀,最后双方均不知所踪,三十年来再也没有音讯。江湖上猜测双方也许经过惨烈一战同归于尽,却不知丧命于何处。 谢惭英听得心驰神往,至恶至恶,便是像萧断这样的么?他想起自己在沧浪山后的大石上见过的那几句话,后面便是刻了个“萧”字,难道刻字的人就是萧断? 思及此,他有些紧张地问:“这个萧断,是不是也喜欢戴面具?” 张老爷连连点头:“正是,他最喜戴一个鬼头面具,所以才得了一个‘千面鬼屠’的名号。” 刚说完,张老爷注意到那个“也”字,再看看谢惭英脸上的银色面具,心下一惊,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行走江湖之人,有很多人都不爱以真面目示人。譬如公子这般,英雄侠义,自然是萧断那等人不可比的。” 谢惭英面上一沉,正要开口,谢小壮抢先说道:“哈哈哈,英雄侠义不敢当,我们家公子啊,不过随心而为,做他觉得该做的事。但是我确实相信,公子日后必有大作为,自不是萧断能比的。” 听了这话,谢惭英勉强还能接受,哼了一声,就又不大理睬张老爷了。 张老爷默默在心里擦一把汗,这个宁公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难以捉摸。 回到客栈,谢小壮出去吩咐伙计准备了一桌的饭菜,端进谢惭英房里时,发现他站在窗前发呆。 “公子,吃饭了。”谢小壮喊了一声。 谢惭英放佛没听到,自顾说道:“我今天又杀人了,要是师兄知道……” 想到宁拂衣,谢惭英感觉一股酸涩在心脏里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口子发泄出来。往日在山里时,虽然师兄一走就是几个月,可自己总还有些盼头,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如今自己孤身一人,也许师兄被师父拘着,不许再与自己有牵连,也许这辈子也再见不到他一面。 因此不过短短几天,积压的思念比往日更加汹涌,因为无处安放,在身体里搅得整个人躁动不安。 “公子?”谢小壮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又喊了一声。 谢惭英丧气地叹了口气,一脚踢断了窗下的木桌桌脚,桌上摆着的一个白瓷花瓶滑落下来,稀里哗啦摔得粉碎。 谢小壮:“……” 这又是怎么了。 好容易坐下来,看着谢惭英开始吃饭,谢小壮提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吸溜着一碗鸡汤。 “你知道宁拂衣吗?”谢惭英突然问。他想师兄常常出山,在江湖上行走,凭他的实力足以家喻户晓。 谢小壮一口汤吸进气管里,在猛烈的咳嗽中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一桌菜就此壮烈牺牲。 谢惭英挑起一边眉毛,却并不生气,反而是兴奋和期待。这个反应说明,谢小壮一定听说过师兄的名号。 喝了两口茶总算把鼻子里的鸡汤味儿压下去之后,谢小壮抚着胸脯,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你果然知道他,快告诉我!”谢惭英一双眼睛亮若繁星,似乎仅仅“宁拂衣”三个字就能给他的身体注入无限的生机。 谢小壮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底微动,斟酌着词句道:“我……我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不过这个人行踪隐秘不定,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的样子。” 谢惭英还兴致勃勃地等着谢小壮讲述一番师兄如何惩恶扬善、惩jian除恶,成为人人交口称赞的大英雄的事迹,却见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端起了鸡汤。 “没了?”谢惭英难以置信。 “没了。”谢小壮一只手摊开,道,“这个人行事太低调,除了这么个名字,关于他的事谁也不了解。” “岂有此理!”谢惭英怒而拍桌,整张桌子轰隆一声,随之牺牲。 谢小壮端着抢救出来的半晚鸡汤,惶恐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谢惭英气得站起来来回走动,“那些什么阎罗煞神,大魔小狗的,一个个名号听起来唬人,实际上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废物。师兄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做武林盟主也绰绰有余,怎么能籍籍无名呢?” 谢小壮想说做武林盟主恐怕还有待商榷,而且宁拂衣倒是也有个名号,但他不敢说,只好附和着谢惭英道:“世事就是如此,叫唤得最厉害的从来不是实力最强的。不管是当今武林盟主还是三大世家,虽然实力雄厚,却从来不会四处生事。” 谢惭英哼了一声,道:“也是,师兄从不把这些虚名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谢小壮连连点头。 谢惭英走到窗边,仰头望着青色的天幕,喃喃道:“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