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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轮眼睛直直的望着望着她,似是很费劲,却终于又吐出另一个字:“饿。” 大将军的嫡长女中了邪,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没治好,请了高僧道士去诵经作法,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京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个说起来,都是绘声绘色,恍若身临其境。 冰轮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大多数时候,她都躺在床上,偶尔精神好点,也会下床在房间里走走,但总是不出房门,也难得开口说话。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及身边伺候诸人,她不见任何人,傅姨娘母子三人来见她,总被她身边的以各种借口打发了去。 王夫人近段已搬到她的住处,亲身照料她,一应饮食药饵都十分周到,每日还动手熬各种滋补身体的汤给她喝。冰轮醒过来后,却是格外的顺从,无论汤粥米饭,荤菜素肴,各类蔬果,送什么来,她就吃什么,哪怕她没有胃口,她也会努力一小口一小口,努力吞咽下去。眼见她身体起色一天天转好,王夫人自是喜悦欣慰。 “娘,女儿不孝,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苦了。” 午饭之后,冰轮喝完最后一口鸡汤,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王夫人眼圈儿都红了,道:“傻孩子,说这话干什么,只要你没事,娘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冰轮靠在枕上,轻声道:“今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她说话时,嘴角微微带着笑,也许这是今年以来第一个笑容,但一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里,并无丝毫情绪波澜,显得出奇的冷静。 王夫人微微张着嘴巴,冰轮醒来后,她总是感觉她哪里变了,不只是变得乖巧,也不只是变得更安静,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她却又说不上来,刚刚一瞬间,她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她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在说着温情的话语,然而,她却突然觉得,她们母女之间,变得很陌生,变得很远很远。。。。。。。王夫人看着她,有点发怔,冰轮却似乎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 王夫人定下神来,道:“老爷不日就要回来,要是见到你现在的模样,必然也是欣慰的。”想到一事,眉间又隐隐有了忧色:“我知道你不愿进宫,娘私心也是不想你去过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那时为了。。。。。跟你父亲闹得很僵。”硬生生把“你表妹的事”几字咽下,接着道:“又接连生病,进宫的日子一再迁延,这次只怕是难以躲过了。” “没事,进宫就进宫,不过是做妃子而已,好多人都巴望不来呢。” 王夫人神情惊愕,半天道:“冰儿,你。。。。。。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冰轮道:“娘,你为什么这么惊讶,身为女子,总是避免要嫁人的,嫁皇帝,和嫁其他人都是嫁,还不如嫁人上之人,是么?” 依旧是轻轻淡淡的语气,王夫人看着她,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冰轮却又问道:“娘,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王夫人道:“应该下旬就能到家罢。” “嗯。”冰轮睁开眼睛,微笑道:“娘,我累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房去歇着罢。” “大小姐,您说什么?您要我们把有关表小姐的所有物件都拿出来烧掉?” 无忧和沁竹两人异口同声,看看冰轮,又彼此看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谁不知道,在这屋里,与表小姐相关的物品,那就是珍价值连城的宝啊,尤其她过世之后,谁只要碰一碰那些东西,那简直就是拿刀去戳大小姐的心,会惹得她大发雷霆的啊,现在她居然要她们找出来烧掉? 冰轮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嘴里耐心的重复:“对,所有物件,她给绣我的手帕,做的衣物鞋袜,以及她自己的衣物,她的写过的诗稿,画过的画儿,她带过来的书,她心爱的古琴和竹笛。。。。。。这院子里所有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 无忧和沁竹听得懵了,两人站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没听明白?” “听。。。。。。听明白了。” 冰轮声音冷了下来:“那还不快去!” 两人连连点头:“去,奴婢这就去。” 所有东西找齐时,外间已堆成一座小山,冰轮吩咐:“叫人把那个烤火的大铜盆抬到中间,你们两人把这些烧了,记得,要慢慢的烧,免得屋里不小心走水。” 三四个人把铜盆抬了来,无忧和沁竹果然守在两边,果然烧得很慢,才烧到一半,霍牧就来了。 无忧和沁竹连忙起身,屈膝施礼:“奴婢见过老爷。” 霍牧眼神四下一扫:“这烧的什么东西?弄得屋里烟熏火燎的。” 忘忧见他神色不善,忙道:“大小姐吩咐奴婢,将林家表小姐的遗物烧了。” “哦,这样么?”霍牧语气缓和下来:“叫人抬出去烧罢,大小姐身子才好,也不怕这烟熏到了她。” “是。” 冰轮在里面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只作不知,见霍牧进来,便欲起身,口中叫道:“父亲。” 霍牧用手势阻止:“你身子才好,靠着罢。”在床沿坐下,细细打量她,道:“我在冀州时,听说你病得很重,焦心不已,今观你身体气色,反比数月前好了许多,很是喜慰。” 冰轮道:“是,女儿已大好了,多谢父亲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