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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高坐殿中,十二旒垂落眼前,将他神色遮掩大半。从张俭手中接过国书后,他随手翻看了几眼,刨除无关紧要的外交辞令,其中条条款款与之前送来的那份国书相差无几。 只一点,要求公主和亲的话没有了,改为直接索要好处。 所谓两国结成兄弟之盟,休兵止戈,条件却是梁国每年送给荣国岁币十万两,绢布二十万匹。除此之外还要开通贸易,允许盐铁流通。而荣国付出的,却不过是每年三百匹骏马,一千只牛羊。马是什么马还不好说,但无论怎么看,这条件都是不对等的。 如今双方交战,梁国可未落下风,荣国竟就开出这般条件来,岂非欺人太甚?再则开通贸易,送上岁币,使盐铁流入荣国,不是资敌又是什么? 皇帝看完国书之后气得几乎肝疼,下方朝臣虽不见他神色,却也瞧见了冕旒晃动,可见皇帝心中不平。片刻后才听皇帝沉声道:“荣国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朕却不知你等有何底气送上这份国书。” 荣国正使对于皇帝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对于他的话亦不置可否,微微躬身答道:“两国交好,暂休兵事,好处何止区区。陛下以为呢?” 这话说得客气,但仔细一想,又岂非在以开战要挟? 皇帝几乎要被他气笑了,随手便将国书往旁边一扔,恰被张俭接住:“使者以为这里是何处?” 荣国正使依旧不慌,他甚至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在下听闻,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这话终是挑明了,原本尚算安静的朝堂,顿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原因无他,这毕竟是荣国建国后,双方第一次往来。他们确实自视颇高不惧开战,可现在开战的意义却又是不同的,建国之初挑起的战争,指不定就决定了两国今后百年的基调。 打一仗不难,可长此以往的战争却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是以朝臣们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嗡嗡的议论声响过之后,正要进言,便听皇帝道:“倒是好胆识。” 这话一出,众人又沉静下来,荣国正使微微躬身,似乎领受夸赞。 皇帝却没再与他多说,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显然不打算立刻就国书一事与之商讨。而荣国正使也不在意,除了态度稍稍强硬些外,礼仪规矩却是不差的。 等这一行人退走,那贵族小少年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往陆启沛这边瞥了一眼。 陆启沛皱眉,并不与他对视。等人走后朝堂上议论开来,她才冲着身旁的礼部郎中问道:“郎中大人可知,那小少年叫什么名字?” 礼部郎中正听着重臣议论,闻言随口答道:“好似叫做谢弘毅。” 谢姓啊,果然是汉名呢。只是生得那般模样,也不知与她可有什么干系? 陆启沛正思量间,便见礼部郎中忽然回头问她:“陆大人有没有觉得,今日这些荣国使者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倒没问那小少年的事,毕竟人有相似也是常事,陆启沛好奇问上一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陆启沛听问倒是想也没想,便蹙眉答道:“态度不诚,好似有恃无恐。” 第47章 我的驸马独一无二 朝堂之上最是不缺聪明人, 荣国使节的态度众人有目共睹。 大朝会散后,几位重臣又跟着皇帝去了宣室殿继续议事。其余朝臣散朝之后,也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 边往宫外走边谈论着之前的事。 散朝之后要回各自衙署,礼部郎中自去寻同僚说话了,陆启沛也跟在了大理寺卿和少卿身后。大理寺的人倒是不讨论之前朝中之事, 两位上官走在一起, 多半还是在聊案子。 陆启沛跟在后面听了几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峨的殿宇,思绪却不由得跑偏了——早半月祁阳就与她约了宫宴再见, 如今荣国使节这般态度,显然已是将皇帝得罪狠了,那么惯例的宫宴还会不会举行啊?别到时候皇帝把人晾着不理,公主殿下也白等一遭。 万幸,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虽然皇帝确实不愉,可大国威严却不能失了风度。 宫宴的时间被定在了三日后, 稍稍有些晚了, 已算不上接风宴。不过这个时间却是也恰当,三日间皇帝和重臣恐怕还要就荣国国书的事再行商议,反正捏着鼻子认下是不可能的。 陆启沛得到消息也期待起来。不过在此之前,谢弘毅的出现显然也让她颇为在意, 尤其这人还以贵族的身份出现在了荣国使节之中。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却又因两人长相相似, 不好打听太多怕引人怀疑。晚间回了陆府见到齐伯,便又问了起来,这一回单刀直入:“齐伯,我又看见那人了。”说着观察起齐伯神态:“他从北边荣国而来,姓谢,却是荣国的贵族子弟。” 齐伯眼睑眉梢都没动一下,便只道:“人有相似,公子多虑了。”不过说完之后,他停顿一下却又补了一句:“公子做好自己的事便好,无需理会旁人。” 说着无关,可齐伯的态度分明又有些什么。 陆启沛再三追问也无果,难得觉出几分烦躁来。她拂袖而去,回到自己小院,坐在书房里犹自蹙眉深思——身不由己的感觉很不好受,前世她便死得浑浑噩噩,今生折腾到如今,她连自己的胞弟都亲自下手除了,难道还要被人当做牵线木偶,受制于人吗?! 放在案几上的手不由得攥紧,陆启沛皱着眉,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后呼出口气,决定等宫宴时便将这事与祁阳透露一二,好歹让她帮忙查查谢弘毅的身份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