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是时候退隐了[穿书]在线阅读 - 第1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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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狄三先利刃穿心时都未曾露出脆弱的神色,但在听到这荒唐的说法,看到另一个自己后,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最为信任, 最为敬重之人。

    他浅紫色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满是无法理解,仰望着那依旧威严可靠的人, 哑着嗓子,道:“这是假的……对么?”

    狄戎瞥了他一眼,没有熟悉的温情,没有熟悉的信任,仿佛这个偃甲没了利用价值,连自己正眼都配不上。

    冷风呼呼灌入胸口缺口,狄三先木质的心脏在这冰冷的目光下,一阵抽痛。

    真相如何,不言而喻。

    可他依旧不愿相信,转而看向二师兄的方向,图南手中折扇轻摇,摇头叹道:“抱歉,南的师弟仅有一人~”

    “那个人,不是你。”

    眼中绝望之色更甚,狄三先牙关紧咬,又看向四方天门的同门,视线掠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很多他都能够说出名字,说出师承,说出一段往事。

    可他们一个个对上自己的目光,又一个个别过了头,竟无一人,竟无一人愿承认他的身份!

    “三鲜……”

    高台上的鸣木雀在台下好友向自己看来时喃喃一句,这唯一一声肯定,让狄三先灰暗的眼中霎时亮起了希望的光。他努力撑起身体,仿佛紧抓着汪洋中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竭力仰起头,道:“木雀!”

    鸣木雀被那声回应吓了一跳,他想说些什么,但抬起头看到对面衣冠整洁,剑气沛然的好友,又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再次看向那个顶着与好友相同的脸,却狼狈不堪的偃甲,他心中迷茫更盛,视线在一人一偃甲间逡巡徘徊,游移不定。

    那个与我共患难的,那个救我于水火的,那个为我搏命试毒的,那个我心悦的……是他,还是它?

    …………

    他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让狄三先眼中的光,熄灭了。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知道真相。

    原来,我只是一个用来代替原主,为人挡灾的工具。

    原来,根本就无人在意我。

    抑制不住的荒谬感自内心深处传来,狄三先眼中悲哀彻骨,嘴里却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他平日里一向性情沉静,即便面对天大的事情,也从未失态。可此时此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喜,他狂肆地大笑着,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

    可笑着笑着,这笑声却渐渐变了味道,狄三先单手撑地,在激烈情绪下变成深紫色的双眸中俱是被掌控生命的愤怒,被众人欺骗的无力,与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的迷惘。

    假的。

    都是假的。

    记忆是假的,亲情是假的,友情是假的!

    就连这条性命,竟然也会是假的!

    “你们的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深沉的如同咆哮的声音自他嗓中憋出来,他一双眼布满血丝,俊美的面容也有些扭曲,对着这群‘人’,嘶声咆哮道:“我不相信!”

    记忆中的父亲威严慈祥,母亲温柔善良,师兄师姐,亲朋好友……往事历历在目,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能够回忆的清楚。

    春花夏风,秋水冬雪。

    每一分每一寸,每一时每一刻,初次习剑的惊喜,与好友泛舟的安然,晴空日光的温暖,星夜银河的璀璨………

    这一切的一切,这所有让自己心安,让自己感动的时刻,竟然都是假的?

    怎可能是假的!

    高台上的狄三先俯视着他,那般正直,那般淡然,分明和他有着同样的身体,分明有着和他相同的记忆,在台下看来,竟显得如此高高在上。他浅紫色的眸中无悲无喜,只是那样平静地宣判道:“我是狄三先。”

    “你,只是赝品。”

    虚假的回忆全部打破,被这句话刺激得浑身都不可抑制地战栗,台下的狄三先终于认清了事实。他紧咬牙关,直视着另一个自己,嘶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我造出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声声悲愤,字字泣血,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压抑着翻涌的愤怒,嘶声控诉道:“一道天门金令,我不惧死劫赶来!一声天门荣誉,我被迫背负污名!痛苦挣扎,诸般折磨,你们都看在眼里!你们竟只是看在眼里!”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

    他愤怒,他无助,但任他咆哮控诉,竟连半点波澜都未惊起,仿佛自己是不入流的跳梁小丑,张牙舞爪地做着滑稽的表演,连给予一丝感情都是奢侈。

    ………………

    怒意在众人的冷漠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

    他低下头,黑色的发丝自脸侧垂下,挡住所有表情,眼中瞳孔不住震颤着,整个思维都变成无边无际的旋涡,几乎将他整个人的意思都吞噬进去,片刻都不能思考。

    在别人眼中,不过一瞬,但在他的脑海,却仿佛过了生命所经历的半生。

    “若我不是狄三先,若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压抑的语气自黑发垂落间透出来,不知是在问外面的武林正道,还是在问自己,他哑着嗓子,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