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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鸥看见李遇转身的背影怔了怔,他的神情也跟着怔住了。 他此前如此关注入殿的北胤使节,是因为他在野史中看过一段,这一年入宫朝贺的队伍里,有赵宏胤本人。赵宏胤借着此次入江宁,仔细刺探了北胤虚实,为日后吞并北胤做下了细致的准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研究殇宁的历史,自然少不得对一些野史的考据,据他当年的研究,这一段虽不是正史,但可信度却极高;结合之前他亲眼所见此次北胤使节入江宁之前的诡异行为,他更是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当初的判断—— 赵宏胤一定混进了江宁。 而最让他感兴趣的莫过于野史在关于这一段的记载中,赵宏胤与李遇的初次交锋,以赵宏胤铩羽而归做结。 可殿前这北胤使节令白鸥太失望了。 史书中对短命的殇宁王朝和李遇的记载或许不够详实,但对日后统一中原,建立盛世王朝的开国皇帝赵宏胤可谓是浓墨重彩。 白鸥是历史学教授,不会只熟悉一段历史,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谦虚谨慎都是美德;可殿前的来使如此轻佻怠慢,必不可能是赵宏胤。 他为自己不能亲眼一睹乱世枭雄的风姿而感到遗憾的同时,心里也有两分愧意。 不管史书中的李遇如何,他面前的李遇都只有十七岁,跟他教过的学生差不多,他作弄李遇,更像是教训不懂事的熊孩子,他并没有想过要给李遇多大的打击。 至少,他没有想过有人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毫不避讳的奚落一个皇帝。 更何况,说好的初次交锋赵宏胤会铩羽而归呢! 殿前议论纷纷,李遇并没有回身,白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少年双拳攥紧。 “特使此话何解?” 陈琸算是今天殿上不教白鸥失望的那个人,果然是一个大写的忠臣,敢在这个时候替身而出,替主子解围。 “我国主是否亲政乃我殇宁内务,岂容旁人置喙!” “不敢不敢。”那来使看似谦卑,脸上的笑意却不善,“听闻殇宁举国向来重文轻武,下官此次前来特意带来了本国的几名奴隶演武竞技,本是想请贵国主瞧个新鲜,现在只怕是用不上,有些遗憾罢了。” 瞧个新鲜? 白鸥在心中哂笑,这就是在说李遇没见过呗?想说一个堂堂殇宁皇帝身边的人,功夫连他们北胤的奴隶也不如。 他怎么都觉得这话不对味儿,现在李遇身边的人,不是他白鸥吗? “演武有什么趣味?”陈琸也是气得不轻,言语间不再维持风度礼仪,厉声斥道:“野蛮至极!” “演武是无趣,两个奴隶争来斗去讨个赏钱,的确也谈不上风雅。”北胤来使轻蔑一笑,“若是贵国能有几个武士愿意同场竞技,那可算是两国间的切磋精进,这野蛮之事便也有意义。只是——” “那我来罢。” 特使眼高于顶的态度白鸥看不上;今天的事儿虽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李遇当众出丑怎么说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史书中的李遇不是什么好人,但到底没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遇没太为难他,他也不想欠李遇什么。 互相亏欠什么的,在他的认知里等于牵扯,那是他最不喜欢的关系。他迟早要走,不想跟谁牵扯不清。况且—— 不是说赵宏胤会铩羽而归么? 既然他多面证实了野史的记载,那他即便不赢,也不会输得太难看罢?“这里就属我品阶最低了。”他盯着北胤特使,眼神比对方更加轻蔑。 嘉承殿是殇宁王室阖宫宴饮的地方,殿前有个宽大的台子,本是给戏子舞姬准备的表演场地,现在被迅速地改成了演武台。 李遇坐在殿前高座之上,勉力地维持住面上的仪态;因为有外臣在场,他身旁的周哲翎还是坐在垂帘后。 白鸥换掉了禁卫统一的着装,一套纯黑的劲装紧覆着他一身不过分健壮却紧实有力的肌rou线条;褪去了所有繁杂的装饰,收敛了往日里懒散的德行,此刻他独自坐在临时演武台下的长条木凳上,弓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上,利落又凌厉。 拳套是不可能有的了,趁着北胤的人还没有来,他找人要来了一堆布条,一圈圈地缠在握拳时突出的指骨拳峰的位子。 李遇的位置只能看见白鸥的背影,他觉得那个令人讨厌的背影此刻变得有些陌生,“他在做什么?” 高內侍站在一旁伸长脖子瞅了瞅,也瞧不明白,只能试探道:“要不……奴才去问问?” “嗯。”李遇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哟——”高內侍躬着身子一路小跑到白鸥身边,还带着点气喘,“白大人这是做什么呢?” “缠布条啊。”白鸥举起那只已经缠完的手,在高內侍面前晃了晃,“很难看懂吗?” “不是不是……”高內侍才不在乎白鸥有意无意的挤兑,一脸堆笑,“白大人功夫了得,今晚一定技惊四座,荡平北胤,您可千万别紧张,陛下和太皇太后都瞧着呢。” “我瞧着——”白鸥把另一只手的布条也缠好最后一圈,打上个结,才挑了挑眉毛接着道:“很紧张?” “也不是……”高內侍尴尬地笑笑,盯着白鸥的手,“不过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