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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休沐的白鸥错过了那一番盛大的“春日奇景”,一早进广明宫当值便瞧见了那个过于浮夸的凉亭。 他远远地抄手瞧着,微微地锁着眉心。 第23章 他太凉了。 是夜,白鸥对溜进广明宫的路线驾轻就熟,没费什么功夫就摸到那个被夸张裹成粽子似的凉亭边。 若不是那夜瞧见了一切,他大概也会和旁人一样砸吧砸吧嘴,感叹一句“小皇帝真会玩”;可他什么都看见了,这诡异的凉亭就更诡异了。 夜半寅时,他猜小皇帝就在里面,或许已经歇下了。 他掀起棉帘闪身钻进凉亭的时候连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他去找一个睡着的人要做什么;只是好像有些事,压在心里很久了。 大冬天的凉亭哪里是睡人的地方,就当是瞧一眼罢。 重新掖好被自己弄乱的棉布帘子,他转身时很随意地拍着身上因刚才翻墙沾到的些许灰尘,一抬头便整个人都愣住了。 夜里太冷了,李遇俯身给炭盆里添上两块银骨炭,起身时撞上漫不经心转身,正拍着灰的白鸥。 凉亭内的两人站得不远不近,真正撞在一起的只有眼神。 好像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只有新加进炭盆里的银骨炭发出两声“毕剥”的轻响。 而凉亭外的一切还在流动,譬如呼啸的北风。 棉布帘子很厚,还扎着木条固定,但无论如何也不如寝殿的门窗严丝合缝,总还是又几缕凉风钻进凉亭,钻进了白鸥的后颈。 他打了个寒噤,发现自己都出汗了。 他觉得他该说点什么。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发出声音。 白鸥在心里拍了自己一巴掌,在干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抱了抱拳,“白鸥见过陛下。”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李遇点点头,在铺着毛裘的美人靠边坐下,“你到底是谁?” 白鸥笑了笑,凉亭内方才的尴尬霎时间荡然无存。 在他轻松的笑意里,李遇好像不再是那个被臣下撞破了秘密的皇帝,而他自己也不再是那个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小禁卫。 他们二人好像不再是一对格格不入的君臣,就像故友重逢,推杯换盏一样自然。 “陛下这次不问我是不是周哲翎的人了?”白鸥笑道。 “你不是。”李遇盯着白鸥。 白鸥笑起来很好看。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笑得这么轻松自然,好像有化解一切的魔力,而这个人本身似乎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能找到这儿来,这事儿你应该已经知道很久了罢?”他接着道:“可是太皇太后还不知道。” “嗯……”白鸥托起上臂,撑着下颚,右手的大拇指无意中刮过下唇,是一个思考的姿势,“若我说我只是散步路过,进来烤个火,会太离谱吗?” 李遇想说“会”,但他看着白鸥托着的右手就说不出来了。 他突然就只想问问,伤好了吗? 鲜血有一股难闻的铁锈腥气,近十年间萦绕在他的噩梦里。 他想问问白鸥,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很疼? 但他是皇帝,话到了嘴边,便也全都变了样子。 “冬夜寅时出门散步,散到了禁卫重重把手的广明宫来,进了朕吩咐过谁都不准靠近的凉亭,你觉得离谱吗?” 白鸥很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点头道:“有点儿。” 对于白鸥的毫不掩饰,李遇也选择了开诚布公,他很直接地问道:“你知道多少?” 小皇帝的样子又变得冷漠起来,白鸥几乎没有办法把面前的人和那夜缩在床脚发抖的少年联系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太喜欢这样不真实的李遇。 于是他淡淡道:“我都知道了。” “那你究竟是谁?” “白鸥。” 沉默再次拔地而起。 李遇挪了挪身子,倚在身后的美人靠上,手边碰到了什么东西,他迅速地拾起塞进了袖袋中,眸子也跟着暗了下来。 白鸥余光瞧见了李遇的动作,看见他收起了一张不起眼的纸头,方才那身帝王的凌厉便散尽,倚在美人靠边,身被落寞。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是干什么来的了。 他想过要安慰那个榻间的少年,哪怕只用一直歌。 李遇有花粉过敏,凉亭内摆满的是暖棚里培植出的各种绿植,他眼神巡觑一圈,找了盆最合适的,上前摘下片不嫩不老的绿叶。 李遇在一旁疑惑地看着白鸥自顾自的动作,看着他把将那片叶子捏在手里做了个简单的折叠的动作,接着把叶子凑到嘴边—— 不同于宫廷里丝竹管弦的庄重磅礴,也跟周哲翎送来那些女人们手中琵琶、古筝之类弦乐的柔软不一样,一片叶子发出的声音略显单薄,这种单薄带着点孤独的寂寞感,飘在这个很安静的夜里。 是李遇从没有听过的调子,内里传达的东西似乎也是他不曾见过的。 待一曲奏罢,他坐起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叶子。”白鸥两指夹着手中的树叶晃了晃。 李遇盯着那片叶子,“我说这首曲子。” “我家乡的……”白鸥思索着措辞,“名曲,叫《鸽子》。” “鸽子?”李遇小声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