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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词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凝望着她,最终却仍然是一声不吭。 卫明枝又悲又怒,凶巴巴地威胁他:“你再不说,我就丢你下去了……我真的丢了!啊!” 凝望着她的人忽然眉眼微弯。 卫明枝一愣,手也一松:“你笑什么?” “殿下现在不会懂的。” 他和缓地说完这一句话,平静地后退一步,没半分犹豫地就将身子往后倒。卫明枝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面前已经是铺天盖地的水花了。 他居然,自己跳下去了? 震愕间,卫明枝说不上来她此刻究竟是愤怒更多些还是难过更多些,只能泄愤似的朝着面前涟漪未尽的潭水道:“我不懂你就懂了吗?自以为是!淹死你算了!” 她说着像真不再管一样转身就走。 究竟她哪里做错了?明明他已经被她救回来了,为什么还是一副避她不及的样子? 走出一段距离,她的脚步又生生顿住。 背后的水潭自她往回走后就再没了动静,无词该不会不识水性吧?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下过水。 卫明枝想到这里犹犹豫豫地又扭回身子,眼前苍翠色的水潭里,波纹一圈一圈地扩开着,可是没有人影。 “喂,你会不会游水呀?” 无人回应。 她倏地想到早前无词放任蛇咬的那副不惜命的态度,心里立即升上来点紧张。 “你该不会真的不会游水吧?” 卫明枝一面问着一面返回到水潭边,观察了几息水面响动,她咬牙脱掉鞋,慢慢地蹚进水潭浅岸。 这个潭子很陡,没走两步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膝上,她费力地张望着脚下地势,正想再前一步入水,忽然有声音提醒她: “不要再往前了,那里很滑。” 卫明枝蓦地抬头,猝不及防地与从水中冒出半个身子的无词撞上眼。 他站在水里,寒潭水已经淹到了他胸膛的位置,头发衣裳全都被打湿,发丝一绺一绺地垂下,还嗒嗒地滴着水。那张昳丽俊秀的脸也沾满了水,眼尾上挑似两柄小勾子,简直宛如一个水妖。虽然是个看起来矜冷清贵、不是很好招惹的水妖。 卫明枝心里的担心放下,怒气重燃,像是充耳不闻他的提醒,作势就要再上前。 她一只脚刚刚提起来还没来得及踏下,无词已经抿唇盯着她。 明明都已经自己跳到水潭里,怎么还一脸这种表情? 卫明枝觉得她是真的摸不准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也没有不顾自己安危的想法,缩回脚便回头爬上岸。不欲理会他。 穿完鞋那人还站在水里一动不动。 他手臂上的伤口估计被水泡得又要严重几分。 但是卫明枝觉得他活该,所以也不打算劝他上岸,一手撑地正想起身,突然手心被一块尖锐的小石子硌了个正着。她没忍住“嘶”出声,抬手一看,手心居然不走运地被硌出一道小伤口,还往外渗出点血。 “没事吧?” 水中之人的眉头似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人一旦倒霉起来,就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卫明枝朝水里她的霉运源头一瞪眼:“有事!”赌气一般地,“有大事!” 言罢也不管他反应如何,起身就往回走。把野花、水潭和潭里的水妖都一股脑地抛在身后。 回到扎营处时,她瞧见本已扎好的帐子竟然被收起来许多。宫人们穿梭其中,拾掇着零碎杂物。 这是什么阵仗? 卫明枝加紧步子回到她的帐前,盼夏正候在那处,见她回来脸上急色缓下不少:“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为什么都在收拾东西?” “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姝美人被诊出有孕,圣上十分高兴,下令要提前回宫呢。” “姝美人?” 是了,前世姝美人确实为她父皇诞下过一个小公主,有孕的时间也确是在今年春天。只不过这一回,她被诊出有孕的日子略有变动。 卫明枝被盼夏包扎好伤口的时候,无词也正好回来。 他浑身湿漉漉地,手上还握着一束花。卫明枝不看他,他倒自己走到她跟前来了。 眼眸瞥着她手上分外扎眼的细布,他将那花儿搁到她手边,“殿下走得急,忘记了给容妃娘娘摘花。” 卫明枝把眼睛移开,就是不夸他“考虑周全”。 卫国皇宫内弥漫着一片喜色。 圣上后宫的嫔妃已经好几年没有所出,如今有孕的姝美人又是这些年圣上最宠爱的一位,明面的恭贺庆祝声自是不会少。 卫明枝回到宫中后,先是带着无词摘的花儿去颐和宫面见母妃。 她还没有从早晨无词下水潭的选择里缓过劲儿来,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地,直到送完花与母妃闲谈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她才有了点精神。 春猎被拦腰斩断,她父皇欲以此来挑选驸马的想法自然也被搁置起来。兴许此时,她的父皇正乐得连有过这么一件事情都暂时记不起来呢。 卫明枝考虑到这个,漫上点高兴的情绪。 今日也不总是一件好事都没有的。 ——只是那个人终归是可恶。 卫明枝情不自禁又想起他来,心绪如麻,她索性独自一人卧在粹雪斋的殿中,反反复复地回想起遇见他后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