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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父母跟前,已经快要巳时。 在王蒨的记忆里,李意行的耶娘起初都不怎么好相处。他们看不上这个三等姓氏出身的儿媳,后来李意行几番授意,二老对她的态度倒是稍好了些。 时辰误了那么久,李意行的娘谢氏面色不大好看,眼神在她身上落了半晌,却也没有说什么,递上包好的红封,接过王蒨的敬茶。 婢子们在一旁贺喜:“恭喜大子、夫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王蒨看着眼前的李意行,有些恍惚,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照例,新妇敬茶过后,李意行便匆匆带着王蒨回了二人的府邸。他似乎不愿在此久留,连其他族人都不见,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王蒨气喘吁吁,跟着他又上了马车。她不自在地松开二人交握的手,挑开马车的帷幔看向外头。临阳有李氏在,街道平整繁华,百姓生活尚且算得上安逸,但衙门门口就难说了。她打眼瞧去,果然望见衙役押着几具尸体往里走,动作一个不慎,白布垂落,露出死者的全貌。 耳边是哭天喊地的告怨,王蒨身子发抖,落下帷幔。 李意行捂着她的眼,贴着她的耳:“卿卿怎么看这些,别怕,我在呢。” 王蒨缩在他怀里,细声呜咽。她前世最是害怕这些场面,可如今落泪不是因她恐惧,而是因为痛意,她想起了那场逼宫,李家人杀尽了王氏的老少,宫女们哭散奔逃,不知是谁点了大火,懦弱了一辈子的王蒨头一次想救人,她想解救那些曾经与她相处交谈过的宫女,却将自己也交代于大火中。 耳边凄惨的哭叫声,让她清醒而明悟。 这就是南王朝二十六年,她回到了这一年,父皇在位,王城内的贵族奢侈寻乐,金杯窖酒,百官滥杀无辜,平民的尸体在外城围了一圈,人命轻贱,内有隐患,外有胡族。 而自己身边之人,也的的确确是她爱了多年的李意行,她与他许过百年之约,盼过二人的美满良缘,最后,被那场大火给烧干净了。 第3章 猜测 如若她都可以重来一遭,那李意行…… 乔杏是王蒨的随嫁宫女,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不少下人,但只有乔杏与三公主关系稍要好些,无论旁人如何猜忌议论,她都是真心希望李家的世子能是公主的良人。 没成想,李意行远不是传言中那般瞧不上公主。 昨日大喜,李意行掀起红盖时眼中的笑意做不得假,夜里又叫了好几回水,今儿个一早,他还特地吩咐婢子们不得进去吵醒三公主。 乔杏松了口气,逢人就笑,府中的其他丫鬟却并不待见她,这些人从前都是在大宅里伺候的,似乎觉着做了鼎贵一族的下人,自己也比旁的奴才高人一等,哪怕乔杏是从宫里来的,照样没人理睬她。 生生忍到午时,王蒨与李意行的马车才回了门口。 王蒨在车厢内哭了一番,与他装模作样糊弄了半晌,下车时才如释重负,提着衣裙往房里走,吵着要歇息。 李意行未曾阻拦,站在床边看她背对着自己。他的十指如玉,骨节清秀,此刻正下意识用十指抵着手中的折扇摩挲,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道:“我去换身衣裳,就来陪你。” “仔细着些。”她闷闷应了声,直到听见李意行出去的动静,才长吁一口气。 只是出去了一趟就要换身衣裳,这的确是李意行的作风,一天换上好几回也是常有的事,南北朝风气如此,他是其中佼佼者罢了。 王蒨坐起身子,招来乔杏。 想起乔杏前世的下场,她面色微白,还是勉强问道:“二姐可曾回王都?” 边境大大小小战火不断,王蒨的二姐王翊时常上阵杀敌,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她记得自己大婚之时,二姐也不曾赶回来。 乔杏果然道:“还不曾,听说胡族派了部落首领,二公主与贼人打得正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大姐呢?” “大公主——”乔杏话音一转,“大公主还在牢里呢。” 王蒨的大姐、南王朝的长公主王楚碧乃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不仅屡干朝政,从中作梗,还数次想要勾结权官夺位,不惜给父王下毒,事发之后,父王勃然大怒,下令将长姐关入天牢,至今不曾消气。 得了这两个消息,王蒨心中才安稳,因她知道,长姐很快就会出来,二姐也不日即将凯旋。 正要开口继续问话,李意行的声音却从外头缓缓传来:“大公主买通牢役,意图越牢而被揭发,圣驾气昏了过去,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王蒨惊了一般,朝他望去。 李意行换了身黑色的玄鹤衣袍,朱红色的封边,衣袖上的羽鹤绣得精巧,裹在衣身上,他穿的严严实实,只领口露出一些白色的中衣。他背着光,王蒨瞧不清李意行的面容,他仿佛有所感知,向她走来:“公主这是在担心?” 这是自王蒨醒来,李意行头一回称她为公主,虽在他这种冠冕交映的家族子弟眼中,公主算不得什么玩意儿,可这客气、冷淡的称呼,倒真是叫王蒨松了口气。 她颔首,焦急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会与前世不一样? 李意行望着她,眼中神色沉沉,面色如语气一般冷淡:“方才传来的消息。” 王蒨咬着唇,心中失望而担忧,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意行,好似换了身衣裳之后,他就变了个人。那股让她心慌的温柔不见了,他冷淡倨傲,这才是原本十九岁的李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