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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菜籽自己都笑了:村里人都说我爹穷疯了,饿怕了,给丫头们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可是我觉得这些名字挺好听的。将来等我有钱了,就买上四垅地,一垅种油菜,一垅种荞麦,一垅种花生,还有一垅种高梁米。四垅地一垅挨着另一垅,怎么着也不分开。 活死人,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要是有兄弟姐妹,你就懂了。 菜籽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眼皮在发沉 ,最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远处道观里的钟声响了三下,已然过了子时。 宝蓝色的天空深遂,一阵风将乌云吹散,蓝色的星辰陡然变得耀眼。 北斗勺子星主死,南斗簸箕星主生 星子的光芒透过窗子落在案几上,将那对龙凤喜烛映得黯了下去。 一直僵硬地挺在床上的活死人眼皮微微动了动,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感觉到身上有点冷,他的手来回动了几下,摸到身侧的棉被想要往身上盖,用力扯了几下,却是拉不动。 活死人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向被子里裹着的人。 是四表妹吗?她在我床上做什么?林清欢抬手抚了一把冻得冰凉的手臂,弯腰下了地。 窗外的桂树枝子被风吹得呼啦啦响,林清欢皱了眉:现在是几月?我只记得我入睡前还是冬天呢,怎生的再睁眼天气就暖了? 一对大红色的喜烛下面,那四盘点心被吃得每盘都缺了个大角,林清欢鼓着嘴角生气:是谁把我最喜欢的栗子糕给吃了?回头看向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菜籽,林清欢小声骂道:四表妹越来越无礼,吃了我最喜欢的栗子糕,也不道谢!还上床来抢我的被。 气乎乎地取了茶水来就点心,却发现连茶水都只余下半壶了,林清欢气得把茶壶一顿,抬手想要去推床上的女人,手指堪堪地要碰到菜籽的身子,林清欢又把拳头收了回来:罢了罢了,爹说过:好男不跟女斗,我与她一个小丫头争嘴吃,传出去损了我林家大少爷的英名。话说爹回来了吗?马上就是我的十五岁生日了,爹怎么样也会赶回来给我庆祝的吧?说不定还会给我带礼物来。 林清欢想到这里,脸上漾起了孩子气的笑,就着残茶将那一盘点心吃完,美滋滋地躺回到床上。 那个女人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林清欢连着扯了几回才给扯回来。 林清欢刚把被子给盖好,那个女人突然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偎过来,腿跷到了他的肚子上。 喂,你!林清欢开口想骂,那个女人又突然把手一伸,揽住了他的脖子,软和和的身子带着一股甜乎乎的栗子糕的味儿一下子扑了过来。 林清欢突然没了脾气,将身子原样挺直了,嘴里说道:罢了罢了,反正爹说了,我满了十八岁就要娶你进门,如今虽然还有三年,但是你已经算是我林清欢的未婚妻了,我权且忍你一夜,到了明天早上,你就得回自己的房里去! 林清欢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睡了过去,转眼身子又僵挺直了,整个人又象是僵死了一般。 第2章 臀尖 夫人郭氏今年四十有三,虽是保养相宜,也是当不住眉心那几道川字纹愈来愈深,揽镜自顾,暗叹自己老态已露。 原想去够那副满翠抹额的手平空顿住,转从妆匣里拈了一枝黑檀钗子递向身后:吴妈,今天就戴这个吧,素净些。 吴妈陪着笑脸:夫人看着还是年轻得很,戴那翠色也不显浮艳。 郭氏抚着眼角的几道细纹,又叹了口气:不服老是不成了,转眼清欢都已经娶了女人进门,我也是该着当婆婆的人了。昨夜那名女子你可看着了?模样长得还过得去? 吴妈摇了摇头:她进门就被盖头挡着脸,模样我是没看清,那身段瞅着是瘦了些。 郭氏道:穷家小户的女孩子,怕是打小就亏着了,身段瘦怕是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横顺不过是图着她八字合适而已,模样倒也不重要了,只要不会吓着人就成。 吴妈又笑:听少爷屋里的人说,那个丫头可能吃着呢,昨晚上放的四份点心今天早上连个渣也没剩下,今天早上又服侍着喝了三碗粥,还在敲着碗叫添呢。 郭氏皱了皱眉:咱们林家可是大户人家,哪儿能由着家里的女人这般没规矩,哪怕是个妾也得知道点礼数,你一会儿传个话儿过去,叫少爷屋里的人多约束着些。 吴妈道:是。 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的丫环道:表少爷来了。 门帘一闪,一位年轻公子进了门,对着郭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侄儿见过姑母。 郭氏的眉眼一起弯了弯:一阵子不见,少安这个子可是又长高了? 郭少安笑道:姑母又在讲笑话,过了年我便二十一了,哪里还能长个子? 吴妈道:表少爷个子没长,礼数长了,人品长了,也愈发能耐了,昨儿个钱掌柜来报帐还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生意上长进得很,替咱们柜上挣了不少银子。 郭少安笑道:还是郭母平日里教导得好,我如今这点能耐与表哥当年可差得远了。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听说昨日表哥那位贵妾进了门,我今儿个特地来给姑母道个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