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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没想到事态并没有按照自己的剧本演绎,周皓不再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的流动。 陈安握了握拳,又松开,他本以为周皓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周皓叹息一声,突然放缓了声音。 “是我太着急了。” 他露出那种精心装裱好,随时可以拿出来展示另人同情般的脆弱。 “当年我就那么离开,你一定很不好过,是我当时…… 太不成熟。” 陈安突然很想笑。他很想问问周皓:你真的有哪怕一瞬间的后悔吗? 如果是真的对他心有愧疚,又是怎么忍心把这样的伤痛当作谈资,当作筹码,一次次地强迫他回忆,以彰显自己弥补他的诚意? 这种弥补的方式未免显得太过居高临下了。 “ 你不要和我赌气。我不求你马上接受我,” 周皓试图着拉住他的手,“但你不能欺骗自己,把感情寄托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身上。” “你这样草率,不仅对你自己,对那个小孩也不太尊重。” “更何况,小普,他是叫小普吗?他还那么年轻……” “别说了。” 陈安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 周皓没有停止,他用那种故作的口吻循循善诱:“同性恋终究是少数,我们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正轨上来。即便是我心里一直念着你,也不得不被迫娶妻生子,维持表面的和睦。更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过几年,他也还是会跟在女人……” “我她妈都叫你别说了!” 陈安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周皓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落下得异常响亮,周皓立即被打得偏过头去,扶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敲了敲门问了句:“周总?” 周皓喊了一句 “没事”,待到门外偃了声,脚步远去,他才抬起头,一脸阴鸷地看了陈安一眼。 周皓坐到办公桌后的皮质座椅里,已经全然不见刚才的深情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蔑。 他抽出纸巾,缓缓擦掉嘴边的血迹,说:“陈安,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以前养我,现在换了一个人养。” 他说完,并不在意陈安的反应,只把纸巾团了团随意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和略显凌乱的头发。 周皓连最后一丝神情也懒得假扮,毫不留情地对陈安说:“你以为他跟我会有什么不同?会感激你那丁点的恩情,留在你那小破面馆里陪你同舟共济,共度余生?” 周皓说着说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己就笑了起来:“你不会管这叫爱吧?” 陈安将颤抖不止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周皓,一言不发。 周皓的眼里只剩下了怜悯:“陈安,十年了。别再犯蠢了。” 十年,从那间阴暗的地下室到宽敞的顶楼办公室。那个青涩的少年此刻穿着高贵舒适的定制西装,站在恒温 22 度的办公室,脚下是厚厚的地毯,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 当年他说的那些话全部都做到了。 陈安看着他,并不感觉到悲哀,也不再愤怒,他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 “果然如此” 的预料—— 他们很早以前,就不是一路人了。 陈安释怀地笑了笑,他没再管周皓,只是自顾自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时,陈安终究还是没忍住。他举起那杯还泛着热气的杯子,将这杯水又重新还了回去—— 陈安平静地将水举过头顶,而后一点一点,将水浇在了周皓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上。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劳周总您挂心了。” 陈安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周皓办公桌上,对他摆了摆手,郑重地说了两个字。 “不见。” 第32章 陈安的腿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原本也不影响他走路,只是贺璞宁坚持,非要拿纱布裹着,说是担心夏天细菌太多容易感染。陈安没有办法,只能每天穿了短裤,露出两条包成粽子的腿。阵仗乍一看还有点唬人,来店里吃饭的客人,谁见了都忍不住大惊小怪,问他这是出了什么事。 陈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每次都只能不尴不尬地赔笑说出了点小意外。等人坐下等餐了,再偷偷甩给贺璞宁一记眼刀。那意思就是——“看你干的好事”。 贺璞宁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第二天依旧裹粽子。 每天夜里,拉下卷帘门,陈安和贺璞宁便会窝在透着月光的卧室里,给彼此上药。头顶的白炽灯洒下昏黄的光亮,床头半明半暗。多数上药的时候,他们都互相沉默,像两只彼此舔舐毛发的动物,在洞窟里躲避寒冬的侵袭。依偎着彼此命数中这仅有微薄的,属于对方的依赖和温暖。 只偶尔有一两只蚊虫飞过,打在guntang的灯泡上,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 伤口逐渐结痂,又慢慢地脱落。长出新rou的时候最不好受,大半条腿都散发着密密麻麻的痒意,像被无数只虫子叮着。 陈安止不住地想挠。他有点瘢痕体质,哪里破了口子的话,总是愈合得很慢,还容易留疤。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最多就是身上显得不太好看,医生当时不痛不痒地提醒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贺璞宁倒听得认真,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看到陈安有想去挠的意图,就立即抓住他的手,躲在柜子下面轻轻捏他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