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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人渐渐等得不耐烦了,翻了个白眼,扔下一句:“霜姨娘还是早点准备得好,免得老爷到时候发了火。” 然后就转身走了,压根儿就没说什么告退的话。 他走了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霜娘才像是回了神,动了动手指,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妆台前坐下。 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容颜还在,心却已然枯槁。 她拿起青黛,一笔,一笔,为自己描起眉来。 早点准备? 准备什么? 一想到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事,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几欲作呕,手中的青黛都拿不稳了,“咣当”一声掉落在桌面上。 又过了许久,她重新拿起它,继续给自己画好眉,然后再抹上殷红的口脂,最后从妆匣中翻出一支做工粗糙的木簪,上头雕着一枝梅花。 看得出雕这支簪子的人手艺并不怎么好,甚至有点笨手笨脚的,因为梅花的样子并不怎么好看,甚至要辨认半天,才能认出来是梅花。然而在细节处,却又能看见其中的用心,上面没有一点扎手的地方,打磨得很是光滑,在梅花的背部,还有两个小小的刻字——霜娘。 一滴泪水落了下来,滴在梅花并不精细的花蕊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霜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下,她握着簪子痛哭,口中无声唤着两个字:“茂哥……” 这是他们二人成婚之后,他亲手为自己雕的簪子,只是因为她说过一次喜欢梅花。 可如今的她,还配得上这支簪子吗? 也不知霜娘哭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之前来过一次的下人不耐烦地又过来催了一次。而这次,她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一吹就会散了,她道:“马上就好。” 下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霜娘的丫鬟红着眼睛抖着手上前,想要帮她更衣,被她动作轻柔地拦住了,她面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好小红,你去外面等着罢。” 丫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本能地觉得她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想要留下来,却又坳不过她,只能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心有担忧地守在门口。 帘子落下,遮住了丫鬟的身影,霜娘收回视线,走到里间,从一个箱笼的最深处,翻出一身粗布衣裳。 这是她被掳来那天所穿的。 她换上这身衣裳,然后从枕头下面抽出那条早已准备好的白绫,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它的另一头甩过横梁,动作极轻地搬来床边的凳子,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再把白绫两段打成一个死结,然后—— 将自己美丽却脆弱的脖颈,套在了上面。 “咣当”一声,凳子被踢翻,霜娘闭上了眼睛,神情之中似有痛苦,又有解脱。 然而,她的发髻上却没有那支雕工粗糙的梅花簪子。 几乎是在同时,整座宅子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火把的光亮,粗声粗气的训斥声和叫骂声,还有下人们惊恐的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霜娘觉得自己几乎还听见了夫人的尖叫声,还有秦镇和黄林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这都是自己的错觉吧,她已经快不能思考了。 然而下一秒,负责伺候她的小丫鬟就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的自然就是这幕景象,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居然没有被吓退,反而冲了过来,甚至还知道知道自己的个子不够高,力气也不够大,顺手从针线篓子里拿了把剪刀,又把凳子放好,站了上去,死死咬着牙关,高举着臂膀,竟是把白绫一口气剪断了! 霜娘像只断了翅膀的蝴蝶,从上面坠落。 丫鬟立马扔了手里的剪刀,因为太急而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扑到霜娘跟前,颤抖着手去探对方的鼻息,好在她感受到了。 她立马松了口气,随即就嚎啕大哭起来,抓着霜娘的衣裳摇晃:“娘子,你快醒醒,宅子里进歹人了,咱们快逃啊……” 刚带着人进了西跨院,正准备将秦府的下人们都控制起来的严百户:…… 他此时的神色颇有几分微妙,但随即便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原本的冷肃,留下两个手下,看好这里的人,便头也不回地去了下一个院子。 …… 卫所那边,倒是没有方指挥使和沈伯文一开始想的那么困难,因为秦镇今晚不在这边,反而致使这些人像一群没了头的苍蝇似的,反抗得也不怎么激烈,除了几个自知罪大的百户。 然而在方指挥使和手下的武力镇压之下,sao乱很快就被平息了。 他吩咐手下人将那几个反抗剧烈的百户都绑起来送到知府衙门的牢房里,然后将大部分人手都留在这边,以防哗变,才策马赶回府城,在秦家的宅子与沈伯文回合。 他到达的时候,沈伯文已经到了,见了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辛苦方指挥使。” 方凯长了张国字脸,十分的不苟言笑,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让沈伯文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高中班主任,此时对方站在自己面前,更像了。 “不辛苦,倒是辛苦沈大人统筹安排。” 他满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诚,沈伯文顿了顿,才道:“黄林与秦镇都在里面,已经被余千户控制住了。” 方凯点了点头,主动邀请沈伯文一道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