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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三十五集)

  可以集中兵力,直切乱军後方,把刘建困在宫中。

    可惜自从乱军入宫,吕淑的应对就全无章法,明明兵力超过对方,自己却龟

    缩在靠近北宫的玄武门上,只派人把分散各处的军士驱往昭阳宫,与乱军拼杀。

    明明军力占优,却一股一股送上门去,被乱军一次次以多胜少。眼下虽然还勉强

    守着昭阳宫,但局面已经岌岌可危。

    吴三桂「啧啧」连声,「被一帮乌合之众打成这样,吕家那位爷真是蠢猪一

    般。只要给我二百人,不,只需一百人,我就能直杀进去,砍掉刘建的脑袋!」

    头顶一个声音说道:「你可小看那帮乌合之众了。」

    程宗扬抬起头,「五哥!」

    第五章

    卢景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衣服,贴在阙楼的檐角下方,犹如一片模糊的阴影,

    毫不起眼。阙楼上此时站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此时兵荒马乱,有五哥这样的强手坐镇,程宗扬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笑

    道:「五哥真是好身手,偌大的南宫也能来去自如,四哥呢?」

    「他去了北宫。」卢景鬆开手,轻飘飘落在地上,「那帮家奴看上去乱成一

    团,实际上杂而不乱,能把一帮乌合之众调节这般模样,刘建手下有高人啊。」

    「高人?在哪儿?」

    卢景抬手一指。

    程宗扬功聚双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宫外的乱军之中有一辆单辕马

    车,一名身着苍黑色衣服的年轻人站在黑色的伞盖下,手持铁如意,指挥若定。

    在他的指挥下,那些乌合之众如臂使指,或是奔前,或是突後,打得有声有色,

    面对装备精良的卫尉军也不落下风。

    程宗扬只看了一眼,紧接着往旁边看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衣,面罩轻纱的齐

    羽仙。这个灰衣人的来历,他已经能猜出来了。

    「黑魔海还真看得上刘建,把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那个年轻人不仅作为乱军的核心出现在刘建身边,还有齐羽仙贴身保护,九

    成是黑魔海精心培养的人物。

    卢景翻着白眼道:「那厮若是死在此处,他们可是亏大了。」

    话音未落,眼前局势又变,一帮家奴将宫外一株半人粗的樟树砍倒,架在车

    上,当作冲车撞击宫墙。昭阳宫的宫墙只是一层薄薄的夯土墙,没几下就被撞开

    一个大洞。那些家奴蜂拥而入,直奔东阁的寝宫而去。

    宫里一队卫尉军没来得及逃走,眼看无路可退,只好返身厮杀。殿前铺满地

    毯的广场上顿时刀光四起,血rou横飞。厮杀间,连殿前的灵棚也被撞倒,里面供

    奉的天子牌位掉落在地,随即被人踩了上去。

    拼杀中,有人跃上台阶,试图闯进寝宫。忽然刀光一闪,一柄长刀匹练般从

    他腰间劈过,将他凌空斩为两段。

    一名面上带着刀疤的大汉从殿中迈步出来,他双手握着一柄长近六尺的斩马

    刀,双臂肌rou隆起,仿佛要把皮甲撑破,腰间别着五把长短不一的刀剑,还缠着

    一条流星锤,整个人如同一个行走的杀人机器,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百战之士

    独有的逼人杀气。

    卢景眼角跳了一下,「居然是这小子。」

    「五哥,你认识?」

    卢景悻悻道:「老四跟他打过架。在皇图天策。」

    看五哥的表情,斯明信当时恐怕还吃了亏。程宗扬倒了一口凉气,「还有这

    种猛人?他是谁?」

    回答他的却是蔡敬仲,「车骑将军属下长史,赵充国。」

    赵充国犹如一头猛虎横冲直下,转眼就将整条台阶扫得一乾二净,所有闯入

    者,无论是刘建手下的家臣门客,还是卫尉军,统统一刀两段,不留半个活口。

    等他最後一刀劈下,将一名剑客连人带剑劈成两截,汉白玉石阶就像被血洗过一

    样,一片殷红。

    如此凶悍血腥的场面,把搏杀的双方都彻底镇住了。

    金蜜镝双手握剑,立在阶上,他鬚髮飞扬,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天子灵

    寝在此!尔等安敢侵扰!」

    残余的卫尉军仿佛捞到救命稻草,纷纷嘶声叫道:「将军救命!」

    王子方横刀挡在金蜜镝身前,高声道:「金车骑在此守护天子灵寝!踏上此

    阶者,格杀勿论!」

    刘建眼中露出一丝阴霾,咬牙道:「老匹夫!」

    旁边的太子妃成光用羽扇掩住半边面孔,柔声道:「殿中不过枯骨一具,不

    必再节外生枝。此人眼下还死不得,更不能死在太子你手中。」

    刘建忍下这口气,然後换上笑容,命人驱车上前,拱手道:「先帝灵寝不可

    惊扰,有劳金车骑在此守护。待我扫平逆贼,必定论功行赏!」

    金蜜镝冷冷看了他一眼,「叮」的一声,长剑刺进脚下的石阶中。

    刘建讨了个没趣,再看到宫里的群臣跑得乾乾净净,更是心下大恨,拂袖退

    回阵中。

    一名佩着银印青绶的官员驱车过来,焦急地说道:「卫尉军全军攻至,只靠

    我中垒一军怎么抵挡!虎贲军呢?怎么还没来?」

    成光道:「刘中垒稍安勿燥,太子自有安排。」

    中垒校尉刘子骏怒道:「我身家性命都押在上面了,你们若是……」

    忽然一名家奴叫道:「看!」

    众人扭过头,只见东北方向一股浓烟笔直升起,直刺青天。

    齐羽仙望着远处的烽烟,美目微微闪亮,轻笑道:「恭喜建太子,虎贲军已

    攻取武库。」

    刘建大喜过望,「仙姬妙算!好!好!好!」

    「武库?」刘子骏眼珠一转,改口道:「建太子,你答应过的可莫忘了。」

    刘建笑道:「子骏兄放心,朕登基之後,子骏兄自当裂土而为诸侯。」

    刘子骏乘车返回军中,一边叫道:「诸军听令!一旦攻灭吕氏,全军上下尽

    皆重赏!」

    中垒军轰然应诺。

    刘建转身道:「苍先生,眼下怎么办?」

    那名身着灰衣的年轻人指挥众人,将宫中残存的卫尉军扑灭,然後一挥铁如

    意,「攻阿阁,取白虎门。」

    武库升起的浓烟,半个洛都城都看得清清楚楚。程宗扬心下不禁一沉,武库

    是汉国储藏兵甲的重地,里面囤积的武器、铠甲不下百万,弓弩、箭矢更是堆积

    如山。刘建拿下武库,分分钟就能把自己手下的家奴全部武装起来。

    更重要的是武库紧邻北宫,与太后居住的永安宫相去不远。刘建的乱军攻下

    武库,兵锋直指永安宫,原本兵力占优的卫尉军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程宗扬最希望见到的局面,莫过于吕氏和刘建打得两败俱伤,他原本还觉得

    吕氏势力庞大,又是有备而来,担心刘建以卵击石,没折腾几下就被吕氏轻鬆灭

    掉。谁知吕氏这帮族人蠢猪一样,平时夸夸其谈,乱象一起却应对失措,反而被

    刘建带着乱军连连抢得先手。

    眼下武库一失,乱军逼近永安宫,程宗扬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吕淑的应对。

    果然,刚从各处涌往昭阳宫的卫尉军还未结成战阵,後队便调头撤回,奔往

    北宫,完全放弃了对南宫的掌控。中垒军随即杀出,滚汤泼雪般将残存的卫尉军

    尽数击溃,一路杀过雲台、兰台,直逼阿阁,同时分兵攻取各殿,要不了多久就

    能攻占整个南宫。

    程宗扬忍不住道:「南军不是有六千人吗?南宫这才多少?一千多顶天了,

    剩下的四五千人难道都在北宫?」

    蔡敬仲道:「哪里哪里,北宫也就一千多吧。要不然吕卫尉怎么会这么着急

    把人都调过去呢?」

    「南宫一千多,北宫一千多,剩下那三千呢?」

    蔡敬仲淡淡道:「在简册上。」

    程宗扬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吃空饷?」

    「你以为呢?」

    「连禁军的空饷都敢吃?」程宗扬都不敢相信。

    「就是禁军才好吃空饷。」蔡敬仲耐心地教诲道:「一来方便,卫尉军近在

    咫尺,吃着顺口;二来安稳,里里外外都是自家人,不虞走漏风声;三来实惠,

    卫尉军兵饷充足,一个顶边军十几个;四来放心——谁也没想到还有真让卫尉军

    打起来的时候不是?」

    望着那帮家奴组成的乱军乌泱泱杀过阿阁的广场,程宗扬真有些後悔了,早

    知道吕家那帮人这么不靠谱,自己早该躲得远远的,还打什么坐山观虎斗的如意

    算盘?这会儿卫尉军跑得比风还快,老虎可是奔着自己的长秋宫来了。

    「这会儿真打起来了,他们怎么办?」

    蔡敬仲抬起双手,将貂蝉冠仔细扶正,然後慨然说道:「真打起来,当然要

    靠我们阉党了。」

    「诸内宦听令!」蔡敬仲振臂呼道:「皇恩浩荡,我等当以死报之!肝脑涂

    地,在所不惜!」

    下方的内侍大叫道:「以死报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长秋宫前的台阶有三十六级,每一级宽度都在三尺左右,高近一尺。当乱军

    冲过空无一人的阿阁,迎面便看到一个古怪的阵势。百余名内侍手执枪棒,列成

    战阵,在他们身後,是近百名期门武士。

    看到乱军冲来,不少内侍都脸色苍白,手中的刀枪都在发抖,但没有一个人

    调头逃跑。

    当一名擅长剑术的门客跃上台阶,一名有品秩的内侍尖声叫道:「杀!」

    六七支长矛一起捅来,那名门客轻蔑地一笑,飞身掠起,往那名内侍扑去。

    他今日已经斩首三级,其中还有一名执金吾,区区几名太监,无非是送人头的。

    他想的没错,那名内侍手底稀鬆,门客长剑一圈,便切断了他的喉咙,接着

    顺势一推,人头便高高飞起。

    飞溅的鲜血中,一支利箭蓦然钻出,那名门客怒吼一声,奋力挡格,终究慢

    了一线,被利箭重重射进胸口,身体被带得往後飞出丈许,然後跌落下来,沿着

    台阶一路滚到阶下。

    敖润张开铁弓,重新搭上一支长箭,往下瞄去。

    乱军随後杀来,那些内侍初次上阵,不免手慌脚乱,刚一交锋,就被砍倒数

    人。幸好人多势众,又占着地利,才勉强挡住波攻击。

    那帮乱军一路追杀,早已经跑得全无章法,冲在最前面的是几名身手过人的

    豪士,後面是三五成群的门客家奴。波击受挫,他们在台阶下方略微整顿了

    一下,组织了一二十人,重新冲上。

    那帮内侍怪叫着杀上前去,虽然打退了乱军的第二波冲锋,但伤亡大增,不

    少死伤者都是一个照面就被砍倒。

    程宗扬看出来了,那帮内侍有几个像是练过的,但大多数都是白送,这么打

    下去,再有一波,就得死完——蔡爷刚才的话言犹在耳,那信心,好像那帮阉人

    全练过葵花宝典一样,跟现实反差太大了。

    程宗扬忍不住朝蔡敬仲看去,只见死太监一脸遗憾,好像很不满意的模样。

    这也难怪,打成这鬼样子,谁要能满意就活见鬼了。可蔡爷的遗憾有点奇怪……

    程宗扬不由琢磨起来,难道这帮内侍里面还有高手?

    「马臣。」蔡敬仲开口了,「去。」

    程宗扬精神一振,高手来了!

    马臣本来躲在後方,被蔡常侍直接点名,只好青着脸上前,结果脚下一软,

    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还没爬起身,就被乱军按住砍了脑袋。

    看到马臣的惨状,那些内侍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蔡敬仲厉声道:「为太后

    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光那些逆贼!临阵逃脱者,诛九族!」

    说着蔡敬仲又接连点了几个人的名,被他点到的人都是一脸悲壮,狂叫着上

    前厮杀,结果最厉害的一个挡了三招,剩下的只能算是瞎比划,没两下就全被乱

    军砍了脑袋。

    蔡敬仲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眼看乱军越来越多,气势越来越盛,程宗扬愕然道:「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高手呢?」

    蔡敬仲比他还奇怪,「高手?在哪儿呢?」

    「你点的不是高手吗?」

    蔡敬仲冷哼一声,阴声细气地说道:「你是市面上的小册子看多了吧?我们

    太监又不是神仙,哪儿有那么多高手?说来也是外人对我们多有误解,孰不知我

    们阉党杀敌从来都不讲什么身手,全凭着一颗赤胆忠心……」

    这意思是他们全靠意念杀敌?

    「你点他们的名,是因为他们太忠心?」程宗扬使劲把蔡爷往深刻里想。也

    许他是借机剪除太后的羽翼……

    「不是。」蔡敬仲专注地盯着下方,「是因为他们借给我的钱比较多。」

    程宗扬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自己怎么总是犯蠢呢?蔡爷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

    的菜鸟吗?难怪他主动请旨,要求带人冲锋在线,他这是找机会把自己的债

    主都幹掉啊。

    「时间有点紧,只凑了这么点。颇有几个投钱的大户这回错过了……」蔡敬

    仲喟然叹道。

    眼看着那帮内侍死得七七八八,蔡敬仲意犹未尽地说道:「徐璜呢?该轮到

    他了。」

    「他还昏着呢。」

    「那就左悺吧。」

    左悺晕头晕脑地被带出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了把刀,然後被

    人推到阵前。

    望着台阶下方的乱军,左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後当场就跪了。他趴

    在石阶上,身边抖得跟筛糠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必担心。」蔡敬仲不知何时从阙楼上下来,他亲热地扶起左悺,温言说

    道:「蔡某此番与大伙并肩杀敌,为国效力,为太后尽忠,死而无悔!来来来,

    你站我旁边……」

    蔡敬仲不由分说地挽起左悺,拖着他冲进敌阵。

    敖润小声道:「程头儿?」

    程宗扬叹了口气,「要是老徐,我就拦住了。可左悺……」他攒着眉头想了

    半晌,无奈道:「我跟他的交情真没到这份儿上……」

    程宗扬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打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别人厮杀的时候,不

    管杀人的还是被杀的,无不是神情激烈,有的激昂慷慨,有的奋不顾身,胆小的

    畏手畏脚,倒霉的惨不忍睹,可蔡爷就跟旅游似的,在乱军丛中兜了一圈,回来

    的时候不但全鬚全尾,身上连血都没沾上几滴,胜似闲庭信步。至于左悺,被他

    送进去就没影了。

    就这么前後挡了三波攻击,蔡敬仲批挑选出来的百余名内侍已经死了个

    乾净。从北宫来的内侍远不止此数,只不过剩下的都被他安置在门楼内,连外界

    的声音都听不大清楚,只听说乱军来势凶猛,外面打得很激烈,死了不少人,幸

    好蔡常侍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接连打退乱军,才力保宫门不失。

    此时乱军终于彻底平定了昭阳宫,以中垒军为首的主力开始向长秋宫方向移

    动,接连攻占雲台、兰台,汇聚在阿阁的广场上。

    「什么?被长秋宫一帮内侍打退了?」刘建满脸意外。卫尉军北撤,其他殿

    前执戟、剑戟士、两厢骑士……群龙无首,不是战死就是随卫尉军逃走,南宫已

    经尽落己手,他接连夺下雲台和兰台两地,都没有遇到半点抵抗,谁知会被一群

    阉人挡住。

    一名家臣伏在车轮旁,额头鲜血直流,喘着气道:「那些内侍犹如癫狂,死

    战不退,我等攻了几次都没能打进去。」

    刘建怒喝道:「废物!」

    那家臣额头贴在地上,「属下该死!」

    成光一手轻轻摇着羽扇,长长的孔雀翎毛在风中摆动着,摇曳生姿,半嗔半

    叹地说道:「若不是仙姬神机妙算,单靠这些人,哪里成得了事?」

    「快滚!」刘建斥退家臣,然後犹豫了一会儿,往旁边看去,「齐仙子,你

    看呢?」

    齐羽仙望着广场另一端的长秋宫,淡淡道:「军伍之事,当问苍鹭。」

    「苍先生,你看该怎么打?」

    那个年轻人一手握着铁如意,目光专注地盯着长秋宫,然後道:「此处地势

    高狭,易守难攻。但楼阁密布——方今之时,天乾物燥,当以火攻之。」

    刘建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位苍先生不知来历,年纪轻轻却精于兵法,尤其擅

    长于两军交战,短兵相接之际的细微调动,问题是他对兵法之外的事理似乎一窍

    不通,说要攻下长秋宫,就立刻拿出最简单直接的方案:火攻。全然不考虑火烧

    长秋宫的後果——皇后的寝宫那是随便能烧的吗?天子那边刚死,自己这边就把

    皇后给烧了,还讲不讲政治了?还想不想当天子了?

    齐羽仙道:「皇后眼下还死不得。换一个。」

    苍鹭双眼从右至左,沿着长秋宫的宫墙移到最西端。长秋宫西侧与南宫的城

    墙相邻,两者只相隔一条夹道。他举起铁如意道:「待攻下白虎门,与宫墙已近

    在咫尺。只是长秋宫地势太高,宫墙比外郭的城墙还高出一截,除非从武库运来

    攻城的长梯,才好攻打。」

    刘建道:「我这便让人搬来雲梯!」

    苍鹭摇了摇头,「若是从武库运来雲梯,至少要一个时辰。兵贵神速,耽误

    不得。」

    「计将安出?」

    「兵不厌诈。」苍鹭道:「请建太子先往劝降。我在此整军。」

    这是要强攻了。虽然免不了死伤,但刘建觉得还能接受。那些期门武士虽是

    精锐,但顶多百余人,此时自己手下的家奴连同中垒军,数量不下三千,只要腾

    出时间,集合人马,堆也把他们堆死了。

    一旦打下长秋宫,那个身轻如燕的赵后落入自己掌中……

    刘建心头一片火热。他驱车来到长秋宫前,高声呼道:「朕顺天承运,奉先

    帝遗诏,继承帝位!宫中诸人尽可放心,待朕荡平吕氏逆贼之後,尊赵皇后为太

    后,移居永安宫,赵氏子男尽数封侯!」

    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只有一位佩貂带珰的中常侍立在阶上,怕冷

    似的双手拢在袖中,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等刘建说完,两边冷场了一会儿,然後蔡敬仲木着脸道:「我呢?」

    刘建不由一滞,两军对阵,公然向敌方讨赏,这么厚脸皮的东西,他这辈子

    都没见过。

    刘建忍住气,爽朗地哈哈一笑,「晋中常侍!」

    「中常侍?」蔡敬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色,然後面无表情地扬起脸,「我

    现在就是。」

    「封侯!」

    蔡敬仲想了一会儿,「还有吗?」

    刘建牙齿差点咬碎,「赏千金!」

    蔡敬仲不屑地冷哼一声,木着脸道:「堂堂江都王太子,就给一千金铢?这

    数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起码得这个数……」

    他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万金?」

    蔡敬仲摇了摇头,「一口价,十万金铢。」

    刘建气得笑了起来,「蔡常侍,你是拿我开心的吧?」

    蔡敬仲手指漫不经心地摇着,忽然间曲指一弹,一支折去尾羽的断箭破袖而

    出,直刺刘建心窝。

    刘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那支断箭射到胸口,然後透衣而入,正射在衣内

    的护心铜镜上,发出「叮」的一声震响。

    刘建一跤坐倒,胸口像被铁锤击中,剧痛之下,几欲吐血。旁边的太子妃成

    光大惊失色,几乎要弃车而逃。但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周围的家臣门客便鼓噪着

    抢上前去,举盾护住车驾,往後退去。

    程宗扬按手按在敖润张开的铁弓上,摇头道:「他要死了,吕氏就赢了。刘

    建这厮,眼下还死不得。」

    敖润箭矢微微一偏,瞄向那个手持铁如意的年轻人,可惜距离太远,自己的

    铁弓够不着。

    苍鹭声音响起,「中垒军!」他一挥铁如意,「进攻!」

    已经集合完毕的中垒军闻声而动,他们排成一个十五人宽的方队,缓步踏上

    台阶。走在最前面的士卒顶盔贯甲,手执重盾,每伍以一人为首,左右两翼各有

    两人,前端三个伍形成三个突出的箭头,後面是两排持戈的甲士。再往後,是身

    披轻甲,握着环首刀,惯于冲锋陷阵的锐士。

    那些期门武士同样排成三组,由吴三桂站在最前方。等中垒军走到长阶的三

    分之一,吴三桂暴吼一声,挥矛往下扑去。

    二十余级的长阶转瞬被甩到身後,吴三桂高高跃起,从重盾手头顶跃过。後

    面持戈的甲士纷纷挺戈攒刺,吴三桂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几乎贴着雪亮的戈锋擦

    过,直接扑进敌阵。

    落下的同时,吴三桂便挺起长矛,将一名军士连人带甲刺得通透,接着抬脚

    踹住那人胸口,将血淋淋的长矛拔了出来,顺势往後一摆,用矛尾将身後两名军

    士扫倒。

    中垒军虽然还在往前移动,但阵型已乱,後面的期门武士趁势掩杀过来,他

    们放开两翼不理,朝中路猛攻。中垒军被吴三桂突入阵中,前面几排军士腹背受

    敌,不多时就被撕开防线。那些期门武士与吴三桂会合一处,继续往前猛攻,仿

    佛一把锋利的尖刀,把中垒军的方阵剖开。

    苍鹭举起铁如意,往车上一隻乌黑的鼙鼓敲去,那鼙鼓只有尺许大小,敲出

    的鼓声却雄浑有力,震耳欲聋,一声一声仿佛在人心头震动。中垒军闻声变阵,

    由方阵转为偃月阵,将突入阵中的期门武士包围起来。最前面两个伍的重盾手宛

    如挑起的月牙,往众人的後路切去。

    眼看中垒军就要合围,忽然一隻手按在鼓上,震耳的鼓声立即消散。

    齐羽仙望着阵中如狼似虎的吴三桂,然後抬起眼,往阙楼上看去,不出意外

    地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她挑起唇角,纤手在遮掩在面纱下的唇上微微一按,然後摊开手心,轻轻吹

    了口气,给了阙楼上某人一个飞吻。

    雲丹琉去宫中安置救回的天子近侍,听到鼓声刚兴冲冲地杀过来,谁知赶到

    阙楼,正好看到这一幕,立马斗志爆表,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她一把扯

    住程宗扬,脸色不善地问道:「她是谁?」

    程宗扬半点儿犹豫都不带地说道:「一个贱人!」

    雲丹琉哼了一声,然後探出身去,毫不客气地朝齐羽仙回敬了一个中指。

    齐羽仙嫣然一笑,迎上狼狈逃回的车驾,对刘建低声说了几句。

    苍鹭一挥手,铁如意击在铜锣上,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是汉军最基本的作战信号。听到鸣金,中垒军缓缓

    往後退去,逐步脱离战斗。

    半刻钟後,中垒军全部撤至阿阁。那些乌合的家奴和门客分出两队,一支往

    西攻占白虎门,一支往北奔玄武门,中垒军则拥着刘建转而往东,攻崇德殿。乱

    军兵分三路,但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长秋宫。

    雲丹琉满腔斗志无处发泄,不由大失所望,「不打了?」

    「那个贱人……」程宗扬悻悻然骂了一声。

    齐羽仙貌似给自己面子,罢手退兵,其实彼此都明白,刘建此时在宫里能够

    倚仗的,就是这七百人的中垒军。期门武士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自己这

    些人帮忙防守,中垒军想攻下长秋宫,至少要损失一半,即使能攻下来,也等于

    打残了。所以齐羽仙才会退让,她什么都没说,但以行动告诉他,至少此时,黑

    魔海没有与他火拼一场,两败俱伤的意思。

    第六章

    武库的烽烟还未散去,又是一道烽烟升起,这一回却是在北宫的背後。

    卢景眯着眼看了一下方位,「是夏门。」

    夏门是洛都北门,武库、南宫,再加上夏门,乱军已经对北宫形成三面合围

    之势。如果换作以前,有卫尉军在,只守一个北宫应该不在话下,但这会儿程宗

    扬得知卫尉军一大半都只存在于简册上,看着烽烟,心里不由揪了起来。刘建该

    不会直接一波攻下北宫,幹掉太后,尽诛吕氏,然後真的登基为帝吧?

    要真是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让老敖把他射死呢。

    宫中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渐渐停歇,终至于无声。片刻後,号角声从宫中各处

    次第响起,预示着整个南宫都已经落入刘建手中。

    长秋宫周边一片冷清,乱军早已撤离,刘建只留下一队人马控制白虎门,顺

    带监视长秋宫,毕竟在他眼中,皇后虽然尊贵,但份量还及不上他手中那颗沉甸

    甸的传国玉玺。

    程宗扬已经接到秦桧传来的消息,攻占夏门的是步兵校尉刘荣,加上占据武

    库的虎贲校尉刘箕、攻占南宫的中垒校尉刘子骏,北军八校尉已经有三支进入洛

    都,站在刘建一边的士卒超过两千。

    刘建征召的门客、家奴,总数已经接近三千,而且还有人不断前来投奔。让

    程宗扬意想不到的是,投入刘建麾下的,除了一批刘氏宗亲,还出现了一些其他

    身影。比如已经去职的前任射声校尉陈升,此时就带领家奴奔赴南宫,与师丹等

    人一起,共讨吕氏。

    程宗扬悻悻道:「中行说这厮真是……」

    程宗扬不喜欢那个总爱跟自己找茬的死太监,但不得不承认以中行说的臭嘴

    巴,能在天子身边混这么久还没死,这厮确实有点本事。陈升、师丹等人都是天

    子近臣,与弑君的吕氏不共戴天。程宗扬原本想着以皇后的名义,把他们召为臂

    助,谁知会被中行说那厮抢了先。

    刘建只是诸侯王太子,在朝中的声势别说与吕氏相比,就是比起赵王也差得

    远,但中行说用假传遗诏给刘建套上大义的光环,再加上玉玺、虎符,轻而易举

    就把这些失势的天子近臣拉到刘建一边,使得刘建声势大振。原本势单力孤的刘

    建,转眼间就有了一批用得上的文臣武将。

    而原本声势煊赫的吕氏,在吕冀受伤後就变得群龙无首,前退无措。手握兵

    权的吕忠、吕戟、吕让等人至今不见踪影,吕淑则带领卫尉军退入北宫,龟缩不

    出,士气大跌。

    此时刘建已经占据南宫,并且挥军将北宫三面围住,只留下西面,然後打开

    武库,不停搬运各种器械,在北宫苍龙门外列阵,摆出大举攻城的阵势。

    从长秋宫的阙楼无法看到北宫东侧的军阵,但这不妨碍卢景等人凭借纸上信

    息,对局势作出推断。

    「围三阙一,倒是个懂行的。」卢景随手在地上画下南北二宫以及洛都的地

    形,指点道:「永安宫在北宫东北角,西边的濯龙园大都是荒地。如今乱军三面

    合围,引而不发,只留下西面一条生路,目的是要动摇守军的军心士气。」

    他在北宫苍龙门的位置打了个叉,「一旦东门失守,守军势溃,只能往西逃

    蹿,永安宫就立刻落在乱军手中。所以乱军不动则已,一旦攻城必定全力以赴,

    好一鼓作气打下苍龙门。」

    程宗扬道:「北军八校尉,来了中垒、虎贲、步兵三支,其余五支呢?」

    蔡敬仲道:「长水校尉吕戟昨晚喝醉了,这会儿还没醒。屯骑校尉吕让和越

    骑校尉吕忠已经赶赴军中,不过他们走时宫中还未曾生变,路上没有耽误的话,

    这时候也该到了。」

    「吕巨君呢?」

    程宗扬亲眼看到吕巨君在弑君一事中的举动,对他的去向也最为关注。但一

    向无所不能的蔡敬仲这会儿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吕巨君的动向一无所知。

    「北军八校尉,三个姓刘,四个姓吕,还有一个呢?」

    「八校尉中唯一一个异姓,是胡骑校尉桓郁,」蔡敬仲道:「胡骑营在北邙

    以西池阳宫,这会儿双方的使节恐怕都在往那边赶。」

    「桓郁倾向于哪一方?」

    「难说。」蔡敬仲道:「以眼下的局面来看,很可能是谁先到谁赢。」

    程宗扬想了片刻,「咱们也派个人去。不管成不成,总是要试一把。」

    蔡敬仲道:「谁去?」

    这个人选并不好挑,首先速度得快,刘建和吕氏的使节此时都已经赶到半路

    了,去得太慢,桓郁已经作出选择,不仅白跑一趟,可能还会把命送到那里。其

    次必须是有官方身份的,卢五哥脚程是够了,可他找上门去,桓郁也得能信他。

    最後还必须靠得住,长秋宫那帮内侍自己一个都不敢用。

    如果单论身份,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单超,他身为中常侍,天子近臣,与桓

    郁多有来往,更容易获得信任。但他现在是众矢之的,一出宫说不定就会被人追

    杀,反而弄巧成拙。

    程宗扬道:「老敖,你去一趟。」

    敖润好歹有个治礼郎的身份,奉皇后谕旨,召桓郁护驾也说得过去。更重要

    的是敖润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不仅有眼色,嘴巴也会来事。

    「成!」敖润道:「不过程头儿,你得给我找个带路的,那地方我没去过,

    怕跑错路耽误事。」

    「你去找班先生。洛都的地头蛇都在他那边,让他找个路熟的。」

    敖润答应下来,背上铁弓就要离开,程宗扬叫住他,「空口无凭,你带份诏

    书再去。」

    长秋宫内愁雲惨淡,那些妃嫔刚刚失去丈夫,如今连性命也危在旦夕,宫里

    到处是压抑的抽泣声。

    妃嫔的居所是在长秋宫北侧的西宫,赵飞燕一时心软,把她们连同随侍的宫

    人都带到了长秋宫。长秋宫虽然宫室甚多,还能安置下来,不过也人满为患。

    赵氏姊妹此时都在寝殿,合德一夜未睡,又几乎是零距离地目睹了宫中惊变

    的整个过程,心力憔悴,此时支撑不住,已经睡去。只是她昨晚受惊过度,即使

    睡着也噩梦连连,不时惊醒,赵飞燕一直在旁守着,每当meimei惊醒,便握住她的

    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低声呵哄着她入睡。

    听到需要诏书,赵飞燕只点了点头,柔声道:「外边的事妾身也不懂,有劳

    公子费心了。」

    那枚皇后之宝就放在案上,旁边还有几份空白的诏书。程宗扬只好自己动手

    写了一份诏书,以皇后的名义召桓郁护驾,然後给赵飞燕念了一遍,没有异议,

    便用过印玺,交给敖润。

    看着敖润带上诏书从暗道离开。程宗扬鬆了口气,接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

    欠。他一整晚目不交睫,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这会儿鬆懈下来,

    倦意一阵阵涌来,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上一觉。

    罂粟女、蛇夫人和尹馥兰此时都在寝殿,程宗扬露出倦意,三女便齐齐过来

    伺候。为了安全起见,原本在殿内服侍的宫人内侍都被打发出去,再无旁人。程

    宗扬到偏殿找了一张宫人平常歇宿的床榻,倒头躺下。

    罂粟女坐在榻上,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舒舒服服枕好,一边轻柔地给他

    按摩头部。蛇夫人帮他除下靴子,解带宽衣,尹馥兰用铜盆打了净水,拧了条手

    巾,过来给他擦洗。

    程宗扬闭着眼睛道:「刚才外面打起来,宫里怎么样?」

    罂粟女道:「别处还好,就是靠近宫墙的几处庭院有流矢飞进来,几个妃嫔

    吓哭了,有的说要逃到西宫去,哭的闹的乱成一团,幸好雲大小姐在宫里,过去

    喝斥一番,让她们想哭的,都关上门去哭,谁要再闹,都丢出宫去,扔给乱军,

    那些女子这才安分下来。」

    程宗扬不禁莞尔,又问道:「定陶王呢?」

    「还没醒呢。」蛇夫人道:「奴婢方才去看了,那小家伙睡得正香。服侍的

    宫人熬了粥,也舍不得叫醒他。」

    程宗扬睁开眼睛,「昭仪呢?找到了吗?」

    罂粟女道:「主子吩咐完,奴婢就去找了,但没找到。主子说的那间宫室里

    面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友通期被禁绝六识,肢体僵硬,不可能是她自己走的,那会是谁呢?自己知

    道友通期还活着,旁人可未必知晓,万一把她当成尸体埋了……

    程宗扬心下暗叹,万一她真是被活埋了,那未免太冤……也太惨了。

    他本来困倦得连眼睛都不想睁,这会儿心绪乱了起来,又怎么都睡不着。他

    想了一会儿,然後坐起身来,吩咐道:「让王孟带些吃食,去一趟昭阳宫。金车

    骑在那边守护天子灵寝,恐怕连食水都没有准备。」

    罂粟女答应下来,程宗扬又道:「让长伯带人在宫外巡视,尤其是靠近城墙

    的位置,别让乱军潜进宫内。」

    「是。」罂粟女道:「主子安心睡一会儿吧。有卢五爷在,不妨事的。」

    外面有卢景和蔡敬仲在,比自己守着都让人放心。程宗扬倒头躺下,长长地

    舒了口气。

    等罂粟女离开,蛇夫人往博山炉里添了几颗压制成鹿羊之类的小兽状香料,

    然後俯下身,媚声道:「主子要谁伺候?」

    外面战乱未息,局势瞬息万变,程宗扬哪里有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他本来

    想摇手拒绝,好自己安安稳稳睡一会儿,补充消耗的精力。可蛇夫人媚艳的面孔

    越贴越近,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程宗扬勃然大怒,一把拧住蛇奴的手腕,杀气喷薄而出。这种时候还敢玩惑

    术,到底是什么居心?这贱人真是找死!

    蛇夫人头一次感受到主人如此强烈的杀气,吓得脸色都变了。更让她惊恐的

    是,主人的修为竟然变得这么强。抛开卓雲君不提,她在一众侍奴中修为最高,

    即使被紫mama压制得服服贴贴,心底还颇有几分傲气。谁知仅仅一年时间,主子

    的修为就突飞猛进,一至如斯,自己根本难望其项背。

    蛇夫人手腕疼痛欲裂,她此时已经毫不怀疑,只要主人愿意,别说拧断她的

    腕骨,就是要自己的性命也轻而易举。

    忽然腕上力道卸去,那个平常很好说话,瞬间却杀气逼人的主人鬆开手,仰

    着脸似乎在想着什么。

    程宗扬原本以为蛇奴动了歪心思,冷静下来才意识是自己心绪不宁,过于敏

    感了。他收敛心神,展开内视,很快便发觉丹田内多一团杂乱的气息。程宗扬这

    才想起来,生死根已经融入自己丹田之内,不需要催动就可以自行运转。从昨晚

    开始,一直到方才宫门前的杀戮,不到六个时辰时间,自己无意之中已经不知道

    吸收了多少死气。此时不仅多余的杂气积累在丹田内未曾化解,甚至连自己的心

    态,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那些死者临死前的负面情绪影响。

    好在凭自己的经验,要化解这此残余的气息并不难——程宗扬看了噤若寒蝉

    的蛇夫人一眼,一把将她按在榻上,翻身压了上去。

    「嗤喇」一声,衣裳像纸片一样被主人粗暴地撕开,蛇夫人惊魂未定,便被

    一根怒涨的roubang重重捣入臀间。她下体还没有来得及湿润,随着阳具的进入,一

    阵剧痛从臀间深入体内,仿佛要把身体撕开。

    蛇夫人昂起头,疼得眼泪都几乎飞了出来,脸上却满是如释重负的欢愉。只

    要能被主人原谅,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她巴不得自己还是完璧之身,这会儿

    能在主人身下婉转哀叫,流血浃臀,用处子的元红来讨好主人。

    阳具只勉强插入半截,便被蜜rou夹紧。程宗扬往後略微退了退,接着再次顶

    入。蛇夫人一边扭动屁股,一边双手扒开臀rou,用力挺起蜜xue,好让主子插得更

    深一些。

    罂粟女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蛇夫人衣裳零乱扔在地上,那具丰腴白艳

    的胴体柔若无骨,像条大白蛇般趴在榻上,被主人骑在臀上猛幹。蛇夫人媚眼如

    丝,张着红唇,随着主人的进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浪叫。尹馥兰立在旁边,脸

    上带着几分尴尬,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羡慕。

    罂粟女抿嘴一笑,伸手拉上屏风,嗔笑道:「蛇姊姊,你小声些吧。这可是

    皇后娘娘的寝宫,你叫得这么大声,外面人听到可该怎么想呢?」

    蛇夫人吃吃笑道:「人家还没享受过这等荣华富贵呢,今日也好过过皇后娘

    娘的瘾,让主子临幸一番。」

    罂奴推了尹馥兰一把,笑道:「还不去服侍皇后娘娘?」

    尹馥兰依言上前,两手抱住蛇夫人的丰臀,朝两边扒开,露出那隻被roubang撑

    满的艳xue。

    程宗扬像是要把那隻白亮的雪臀幹碎一样,抽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蛇夫人伸

    直喉咙,被他顶弄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忽然主人腰身一挺,那根又粗又长的

    roubang深深捣入蜜xue,顶住她的花心怒射起来。

    蛇夫人双手拧住被衾,被扒得大张的屁股中间,一隻水汪汪的蜜xue夹住roubang

    不停抽搐。不多时,一股白浊的液体从xue口溢出,顺着红艳的蜜rou淌落下来。

    「啵」的一声,阳具从蜜xue中拔出。艳妇紧绷的身体顿时一鬆,像被抽去骨

    骼一样,瘫软的趴在榻上。

    罂奴抓住尹馥兰的头髮,把她的俏脸推到主子腹下。尹馥兰连忙张开红唇,

    含住主人的roubang,用唇舌清理上面的污物,又用唇瓣裹住guitou,小心吮弄。

    被柔腻的唇舌一吸,刚刚射过精的roubang立刻在美妇温润的口腔中迅速勃起。

    程宗扬坐在榻边,一把搂住尹馥兰,把她放在自己膝上。尹馥兰露出一个明艳的

    笑容,乖乖坐在主人怀里宽衣解带。她解开衣衫,摘下抹胸,挺起一对白腻耸翘

    的丰乳,在主人胸前轻轻磨擦。一边解下外裙,将亵裤褪到膝下,露出白生生的

    下身,然後将光润无毛的下体放在他手上,任他把玩。

    程宗扬把脸埋进那对颤微微的乳峰中,一手伸到美妇股间,指尖摸到那朵柔

    腻的嫩花,然後毫不客气地捅了进去。

    片刻後,尹馥兰的浪叫声从屏风後响起。充满媚意和yin浪的叫声穿过重重帷

    幕,从偏殿一直传到另一侧的寝殿。

    赵合德被那个奇怪的叫声吵醒,她先是一惊,以为有坏人杀了过来,待看到

    榻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急切伸出手,拉住姊姊的衣袖,才觉得安全了些。

    少女抬起眼,这才发现自家姊姊对那叫声并没有多少担忧,而是一脸尴尬的

    表情,粉面红晕微生。

    赵合德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阿姊……」

    忽然间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几丝压低的轻笑。正在疑惑的赵合德蓦

    然明白过来,口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玉颊涨得通红。

    姊妹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装作没有听到,彼此尴尬地侧过脸,默

    默无语。

    两人都不作声,结果殿内一静,远处的浪叫声听得分外清楚。尹馥兰歌喉极

    好,浪叫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缠绵媚致,荡人心魄,直让人听得面红耳热,即

    使赵合德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懂,听在耳中,也对外面羞人的一幕宛如目见。

    「呀呀」的浪叫声富有节奏地变化着,由长到短,再由短到长,时而急促,

    时而柔绵。一阵急促地短叫之後,浪叫声忽然噎住,那女子像是被幹得喘不过来

    气一般,只「哎——」的叫了半声,就没了声息。

    赵合德不由自主地揪起心来,直等了半晌,才听到那女子终于透了口气,将

    噎在喉中的那声浪叫吐了出来,颤声叫道:「呀……」

    赵合德一直是揪着心,听到这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和她

    一起鬆了口气。旁边的赵飞燕偏着头,努力不去理会外面的叫声,可纤手也握得

    紧紧的。

    一片寂静中,只听到女子「呀呀」的浪叫声在殿内回荡,仿佛一片涌动的春

    潮,连绵不绝。这样的沉默太尴尬了,倒像是姊妹俩专门竖着耳朵去倾听别人的

    隐私一样。两人都知道不妥,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化解这份尴尬,两张俏脸越来

    越红。

    外面的叫声愈发急促,忽然又是一声尖叫,这次带上颤音,倒像是在甩花腔

    一样。姊妹俩没能绷住,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总算是冲淡了方才的尴尬,赵合德禁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她是不

    是很痛……」

    赵飞燕嗔道:「小孩子家家,这可不是你该听的。」说着作势要去捂她的耳

    朵。

    赵合德偏头躲开,不服气地说道:「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谁让她叫的那么

    响……」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羞赧,慌忙转过脸去。

    赵飞燕心下起疑,双手捧着meimei面孔仔细端详。

    赵合德羞窘地嗫嚅道:「阿姊……」

    赵飞燕压低声音,「告诉阿姊,你有没有……」

    赵合德连忙道:「没有!没有!」

    赵飞燕苦涩地笑了笑,「阿姊自身难保,只能把你托付给那位程公子。你若

    是愿意……」

    「不!不!我跟着卓教御修道便是。」

    赵飞燕一边轻抚着她的秀髮,一边说道:「那位程公子人虽然不坏,但屋里

    的女人……未免太多了些。你性子又软,阿姊怕你被人欺负。既然你无意,便也

    罢了,只是修道纵然要修,可也不能不嫁人……」

    赵合德满脸通红,她没有告诉姊姊昨晚那羞人的一幕。虽然隔着衣物,但自

    己隐私部位被他摸了个遍,怎么可能再嫁旁人?而且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不知

    不觉间,她已经把那个人当成自己唯一的倚仗了。

    外面的浪叫声终于停歇,姊妹俩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殿门微

    响,有人出去。又过了片刻,那几个女子娉娉袅袅地走来。三女衣物虽然穿得整

    齐,但脸上还残留着欢好过後的酡红,眉眼间满是未褪的春意。

    罂奴用丝帕抿了抿微肿的唇瓣,笑道:「禀娘娘,程大夫方才派人送了一批

    钱铢入宫,想用娘娘的名义犒赏军士,不知是否妥当?」

    「程大夫拿出家财来帮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好再以哀家的名义?不若便用程

    大夫的名义,好让人知晓程大夫的赤诚忠义。」

    罂粟女打量皇后片刻,发现她的确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只好道:「敝家主

    只是一介微官,以私财助军,不仅僭越,也容易招人忌恨。」

    赵飞燕明白过来,「便依程大夫的意思。」

    罂粟女笑道:「多谢娘娘。」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时长秋宫的军士已经超过二百人,虽然不少人都是

    出于忠义之心,赶来守卫宫禁,但忠心毕竟不能当饭吃,程宗扬回去一趟,除了

    安排人手,还让班超准备了一批钱铢。

    此时钱铢送到,程宗扬当即宣布,所有军士,无论是期门、执戟、剑戟士还

    是两厢骑士,只要在长秋宫守卫一日,立赏金铢十枚。若最终坚持到战乱平息,

    每天另外赏赐金铢四十枚。也就是说,只要能守住长秋宫,每人每天就能拿到五

    十枚的金铢——整整十万钱。这是一笔足让人卖命的巨款,即便晴州那些声名赫

    赫的佣兵团,也极少有人能拿到这个数目。而且程宗扬同时宣布,受伤者赏赐翻

    倍,另计军功。战殁者更可以荫及族人,论功授爵。

    如此高昂的赏格一出,军士们顿时一片欢腾,尤其是盛满金铢的木箱直接摆

    在宫门前,当场按人头发赏。眼看着金灿灿的钱铢流水般进入每个人的口袋,那

    些忠心耿耿的军士们士气更是大振。

    生死关头,程宗扬毫不为吝啬,除了军士,连长秋宫的内侍、宫女、杂役,

    也统统有赏。其间还发生一些争执,比如蔡敬仲就大为不满,义正辞严地向程宗

    扬表示,自己带来的人虽然出自北宫,但同样是为皇后效力,程大夫不能厚此薄

    彼,只赏赐长秋宫的人。

    程宗扬表示,北宫诸位内侍都是太后的亲信,赵皇后不好越俎代庖,否则会

    有收买人心之嫌,会招惹闲话。

    蔡敬仲直斥程宗扬说的都是借口,凭什么一样卖命效力,只因为出身北宫就

    拿不到钱?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两人当众争吵起来,蔡敬仲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甚至以带人撤回北宫相威

    胁,最後程宗扬只好妥协,答应比照长秋宫内侍的赏格,一并赏赐北宫诸人。

    那帮北宫内侍心花怒放,从程宗扬手中拿钱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

    个笑逐颜开,喜不自胜。至于仗义执言,勇于任事,为了众人的福利不惜开罪皇

    后的蔡敬仲蔡常侍,一众内侍只剩下仰慕的份。就这样,蔡常侍高大的身影深深

    刻在了每个北宫内侍的心里,就像黑夜中的灯塔,天空中的启明星,为迷茫的人

    指明了方向,他随便吩咐句什么,一堆人抢着去办,比天王老子都管用。

    在真金白银的刺激下,众人的工作热情被激发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幹起活来

    分外卖力。刚到申时,膳房便备好酒食,宫人内侍奔前跑後,流水般送到宫前。

    军士们放怀吃喝,气氛热烈,倒是把在周围监视的刘建那帮手下引得一片眼红。

    他们一大早就被召集起来,厮杀了一天,到现在还空着肚子。

    这也不能怪刘建不体悯手下,主要还是因为事起仓促,来不及准备周全。也

    正是因为後勤不济,刘建才迟迟没有发动攻势。

    直到申末,江都王邸和亲附刘建的各家才纷纷送来食水。但最佳攻击时间已

    经错过,刘建好不容易让手下吃饱喝足,振作精神开始在北宫苍龙门外列阵,夏

    门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