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狗血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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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段回想起的画面是真的,月见稍稍懂了为什么傅应喻要抹消那段错乱的记忆。 神会回应凡人的诚心祈愿,然而那应该是神威严的赐予,而不是渎神的阶梯。 在方止原之前,在李识柯之前,在他叫来的应侍女之前。 颠鸾倒凤的梦,主角是他和该死的傅应喻。 那时傅应喻收起他扔过去的SM器具,月见不知道是冷面天神出于好奇心还是对他处境悲哀的同情,默许了一个走投无路流浪者的侵犯。 他忘记了那时候的自己哭是没哭,按现在他的做法,八成是抬起一张泪珠悬而未泣的煞人的脸,歇斯底里地跑到傅应喻面前质问,“你早知道的对不对?!” 早知道他不配他所应该占有的位置,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提出难为的上进要求,是觉得训练一块废材比雕琢璞玉更有成就感吗。他是个荒郊野外的无名野猴子,进动物园的资格都没有,还要他去杂耍岂不是多此一举。 看他知晓真相以后,掌握生杀大权的傅应喻再简简单单地掸去身上的灰尘那样,对他下了命令。 “知道什么呢?我知道捡回来的人是你,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盗窃来的梦,能持续一辈子吗。 “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还是维护真爱的挡箭牌?”月见心下了然,为什么傅应喻要留下的是他这个李鬼,而不是真李逵。 “我想要的,我自有办法全部取得,倒不需旁人的辅佐。”傅应喻没有认定,亦没有否定,抛出来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月见嗤之以鼻。 傅家逝去的老爷子留下的遗嘱是,把四分之一的财产给他的亲外孙,他女儿的后代。 不是给一个血脉上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外姓人。 想起来的东西是点,按照逻辑推断串起直线,再合为一体形成面,得到的结论残酷而又可怕。 傅父和傅母当初和他的生身父亲私下达成了交易,傅应喻的父母答应给他的嗜酒父亲一笔足以这辈子坐吃山空的财产,用来交换一个并不享有法定继承权的孩子。 在老爷子没有心血来潮认祖归宗之前,他们本可以让那个应该回来的孩子顺理成章人间蒸发,可老爷子已经发下了话,他们没必要在即将撒手人寰的老人那里画蛇添足。 傅家最有份量的就是濒死之人的那份遗嘱,尽管找回那个孩子,会在总的财富量里割rou一大笔,但他们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遗嘱里的最大份额赢家,为求稳妥,先把到手的那份全吃下去再说。 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孩童回来当傀儡,应付着快要驾鹤西去的老爷子,人死了,实际处置的权益,不都是由正当年的监护者做主。 在认回外孙的阶段推三阻四,其他虎视眈眈的旁系可能就来分这一杯没盛到碗里去的羹。 在知道他的身世真相,罪过感到达顶峰后的月见陷入了迷茫的漩涡,他不知道鸠占鹊巢的自己在傅家该以什么身份立足。本以为林悬是傅应喻青睐爱慕的对象,于是傅应喻和他的生身父母采取了一场关于感情的青春期拉锯战,现在看来,当年促使傅家内部撕破脸的争端,比他以为的复杂得多。 林悬才应该是失散多年捡回家的那一支稀疏血脉,老爷子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女儿遗孤是林悬,不是这个肮脏下等人杂交的不伦不类垃圾,月见。 他那个废弃多年不曾使用的姓氏是林,林悬横扫各大榜单商业代言的称呼也姓林。 与月见有血脉近亲联系的不是那个对月吟诗对花流泪的林黛玉,是那个现在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初中女人追捧的梦中情人,林悬。 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哪儿哪儿都比不上林悬。 傅应喻铁定不会为他与家人顶撞吧。 月见推测傅应喻因爱反叛的事件全貌,是傅应喻和傅父傅母因为林悬的生死的决定产生了分歧,于长辈而言,一个随时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炸掉的定时炸弹,不如自己首先引爆。 傅父傅母的意见是做掉在外漂泊流浪的林悬,随后再让月见去做亲子鉴定,傅家至今存有小姐孩提时代剃光的头发,由此证明月见并非合法的继承者,和傅家撇清关系,驱逐出门。他们这些年把有异议的其他支派清理得七七八八,从此老爷子留下的遗产可以被他们光明正大地全部接手。 不知何故,傅应喻激烈地反对傅父傅母的提议,以往是他们最成器作品的优秀孩子,头一次展现出了作为人的强烈情感。月见记得,那时候傅应喻在房间里绝食以示抗议,正常的青春期斗争放在傅应喻这样一举一动都像是被设定好的模型作品里,实在怪异得紧。 他却只能在风雨飘摇的傅家里求得一处栖身之所,缄默不言地按捺下自己翻腾的嫉妒,当成傅家敌对亲子关系中的行走透明人。 不听不看不想不问,就可以忽视原来有的人能够明目张胆地被偏爱,也能麻痹自己的德不配位。 月见在窗口里透进来的一抹阳光中扣着手指,看着此时此刻倚在床边似笑非笑的李识柯,伸手握住男人透出青色血管的手腕。 “为什么呢……他就那么不想让林悬死?” 李识柯接着补充道,解开了林悬进入娱乐圈之谜。 “傅应喻和叔叔阿姨抗争交涉的结果是,送林悬去学音乐,进入娱乐圈,疯狂砸资源让其在公众面前露面,让林悬普通人家的出身众所周知,断绝了林悬光明正大回归傅家的门路,同时也增加了林悬殒于非命的难度。” 小有名气的明星和无名无姓的普通男孩,肯定是后者好下手,不过林悬能红到现在撑起公司的半片天,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当然,现在傅应喻仍在支持林悬的事业,或许他们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吧,林悬放弃自己的继承权和作品分红之类的,亦或是傅应喻的爱才之心不忍心放手这只茁壮成长的好苗子。” 李识柯带有深意地笑笑,“以我对傅应喻的了解,他肯花心思捧人,所图谋的肯定不止是流于表面的黄白之物,有没有什么私情夹杂其中,我就不知道了。” 月见听见李识柯的话语,握住李识柯的手骤然发力,李识柯被捏得发红,却不气恼,指尖轻轻拍打月见的手背,示意他放松些。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该是置身事外的看客,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他以为自己有资格被聆听自己的心声呢。 月见像死去的鱼那样挪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子,想起他以为疯了的母亲经常会大吼大叫找她的孩子,他怯生生跑到mama的身边,被剧烈推搡开,喊着你不是,你不是,他以为的母亲继续在房间里把所有东西反复倾倒,寻找她的孩子。 他的父亲每次都像看一坨将要干枯的垃圾那样把他拉走,告诉他,因为母亲已经疯了,谁也认不出。 那个女人把guntang的开水倒在他的脸上,他那时仍然觉得那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犯下的恶行。 “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把我和林悬抱错呢?”月见称之为那个男人,事到如今,他不能信任自己出生以来的所有认知,明天告诉他,他是无父无母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弃婴,他也能够相信。 李识柯看出他心中所想,把他的手拢到自己的手心内,温热的体温给月见安抚。 “他的确是你的生身父亲,也是林悬的。你是他和外面女人几夜风流的产物,你刚出生不久,女人就把孩子扔下跑了,去寻找更为光明的出路。你和林悬的出生日期差不了几天,他索性把你抱回来,把林悬扔给外面认识的家庭寄养。” “至于为什么亲手养你,而不是林悬呢,我也只是猜测。你的父亲,应该比起你印象里的母亲,更喜欢在外面捉摸不透的那个女人。利益上看呢,傅家小姐呢,产后抑郁,从此患上逐渐加重的精神疾病,经常抱着孩子威胁要一起跳楼。你的父亲为了保全自己的摇钱树,迟早能够当作和傅家交易的筹码,干脆把林悬寄养在外,比对个疯女人更为安全。” 月见冷笑一声,摸上了自己坑坑洼洼鬼怒神憎的脸,再想想最近林悬广告牌上光鲜亮丽的妆容扮相。 “那看来他做出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翻滚的恶毒使他觉得自己每一口的呼吸都有着令人窒息的苦涩。 李识柯与他凑得近了点,月见讨厌李识柯这样总是挑他脆弱逐步瓦解,攻城略地,更讨厌无力抗拒凑上来温暖的自己。 “我并非当事人,不能知道其中全貌,从中也只是我的推测,正说反说都说得通,看你想要相信更加被爱的究竟是林悬还是你。”想起傅家小姐自作自受的悲剧一生,凉薄如李识柯也不住叹了口气,“她是没有证据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骨rou的,可能是母性的直觉吧,和自己的孩子分裂应当也加重了她的精神分裂。” 月见捂住自己的脸庞,过长的指甲一再扣挖增生到凹凸不平的疤痕,他的声音居然有着难言的快意,轻笑了两声。虐待自己的女人失去了亲生母亲身份加持,他没有再帮助其辩白的理由。 “那真是活该,可悲可叹可怜的一生,幸好死的早。” 古怪的笑声越来越大,其中蕴含的沧桑使人联想到森林里苦守百年的女巫。他是凭借那个女人的恩泽才在傅家立足,那又怎么样呢,死人不会像活人一样跳出来撕咬他。 “她应该的,她活该。” 月见饱含讥讽的视线又落到了未着寸缕的李识柯身上,身上的痕迹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不轨举动,“怎么,你从小到大都是傅应喻的跟班,现在就捡捡傅应喻不要的垃圾吗。” 李识柯的温柔笑意没有在脸上裂出半分弧度,稍稍有点不同的是眼角染上的冷意,刚刚还在月见身上轻柔抚摸的手立刻暴起锁住了月见的喉咙,月见被呛得咳嗽几声,垂下眸子打量李识柯修剪圆润的淡粉色指甲。 “你就是这么以为的吗,那我告诉你,不是捡,是抢。”李识柯跨坐在月见身上,凶狠地咬了一口月见的颈间rou,满意地看见月见的身体又有了微微的颤动。 他选择性忽略自己手上的失力,语调平稳,显得从容。 “你想起来和忘却的时候,目光的着眼点永远都在傅应喻上。当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