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高塔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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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禁闭后,卡尔发现对自己的欺凌消失了。 尽管学徒们还会用厌恶嫌弃的目光打量着他,肢体上的冲突不再发生。这就是法师塔的规则:力量决定地位。 也很少有人再敢和他抢材料。导师们仍然讨厌他,偏心其他听话顺从的学徒,但卡尔依旧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似乎一切都在那次冲突爆发后开始变好。 有时,卡尔会想起那天晚上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你不残缺”的守卫。 对方从那之后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教廷骑士的盔甲掩盖了他们的身份,区别只不过是高一点矮一点,胖一点瘦一点罢了。 假如对方开口,学徒相信自己能辨认出他,但那个声音未曾出现。 很可能对守卫骑士来说,帮助弱者只是举手之劳,卡尔和特洛熙、和他帮助过的其他人没有差别,甚至估计他连男孩的名字都没记住。 学徒于是更加投入地学习、变强。 不仅仅是由于他看清法师塔弱rou强食的真相,更是因为,假如他能站得更高,对方就更有可能看到他、记住他。 法师塔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 学徒除了要完成繁重的学业以外,还要忍受导师们的差役。导师曾经也是学徒,讽刺的是,当他们终于熬出头,摆脱学徒身份后,反而摇身一变,成为压迫学徒的主力。 这或许也是法师塔的规则:被压迫者成为新的压迫者,所有人只是闭环上的一环。 许多法师终其一生都离不开高塔。他们从小被带到这里,处于教廷监管下,随后为教堂服务。一些综合能力强、受信任的高阶法师会和教廷骑士团一起行动,指导并监管圣殿骑士。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个人恩怨,教廷规定,法师塔的守卫骑士不可在学徒面前暴露身份,以免多年之后蓄意报复。 “施法者在得到天赋的同时,也变得易受蛊惑。”这是学徒们被看管在高塔中的缘由。 光明教廷认为,法师对元素的高感知力使得他们更容易受到黑暗力量侵蚀。 对深渊恶魔来说,新鲜、不设防的法师学徒就像任人宰割的家禽。它们时常会蛊惑那些心智不够坚定、立场动摇即将堕落的年轻施法者,借由他们打开通往大陆的通道,从裂缝中钻出,收割灵魂,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因此,在经历了数次大规模灾难后,教廷决意将具有法术天赋的孩子集中看管。 从结果上来看,这个方案有效;但对个体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许多学徒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为法师,更别说高阶法师。他们只是塔的养料,从小远离家人,被教廷榨干全部价值,最终有名无姓地死去。 每次走在螺旋台阶上,卡尔都觉得塔没有尽头。朝前走和后退都不会得到一个什么结果,他们永远被封闭在一座阴暗、压抑、崇尚丛林法则的高塔内。 看管学徒并不会彻底杜绝堕落的隐患。卡尔听过年长学徒谈起之前堕化的同学。封闭环境和竞争压力往往加剧了学徒们的心理问题。 没过多久,在卡尔刚满十三岁时,他亲眼见到了深渊恶魔。 钟声在后半夜响起,惶惶宛如丧钟,响彻夜空。 没等卡尔换掉睡袍,就听到房间外有人大喊:“深渊恶魔爬上来了!” 几乎在尖叫响起的同时,整座塔剧烈震动,学徒们听到上层传来恐怖的动静,撞击声、尖啸、哭喊,顺着螺旋楼梯席卷而来。 没有学徒想起打开房门逃跑,万一恶魔就在门外等着他们呢?一些人坐在床头小声哭泣。 低低的哭声中,有什么东西在接近,似乎就在他们头顶。 那哭声让卡尔很烦躁。 “安静!”他压低声音呵斥,“它会发现我们。” 哭声停止了。外面的响动声很快也消失。紧接着是短暂又漫长的几秒寂静。 就在学徒们以为恶魔离开的那一刻,宿舍紧挨外墙的那一面突然破裂。 三英尺厚附有防护魔法的砖石墙面像一块冻脆的海绵般被捏碎。碎石乱溅,一只漆黑、指关节带刺的细长爪子伸进来。一些学徒吓得高声尖叫,其他则一脸木然,唯一能做的就是惊恐地瞪着第二只爪子探入房间。 直面恐怖,男孩想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来描述这来自深渊的怪物。 恶魔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比书籍上的插图更震撼。似乎它一出现,黑夜更黑,钟声被地狱的咆哮掩盖,所有美好记忆与情感一同被剥夺,脑中余下唯有深深恐惧。 它很快刨开一个足够容纳脑袋的洞口,把那丑陋、布满疙瘩的脑袋挤进这个相对它自身来说过小的房间,贪婪呼吸新鲜灵魂透露出的恐惧气息,三只红色的眼睛满意欣赏着这些雏鸟瑟瑟发抖的模样。 很快,恶魔锁定了三个不同的目标。他左边那只利爪抓过一位呆若木鸡的女学徒,右边捏起试图逃跑的另一个学徒,随即裂开嘴巴——名副其实地在脸上撕开一道缝隙,一条形似章鱼腕足的舌头探出,蛇形蜿蜒,朝处于它斜前方的卡尔等人袭来。 铺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裹挟着他,卡尔听到特洛熙在背后抽泣,他好不到哪儿去:手臂沉重异常,喉咙发紧,在那条舌头擦着他肩膀朝特洛熙探去的时候连呼吸都做不到。 我们所有人,他想,我们所有人,都会一个一个被它吃掉,就像喝水那么简单。 可他不想死,不想承认自己如此渺小、籍籍无名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死去。 就在特洛熙尖叫着与他擦肩而过,被卷向怪物时,卡尔抬起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咒语。 一个简单的火球术,是他在深渊恶魔威压下的极限。光和火是深渊生物的克星。 那团火球几乎没对恶魔造成什么伤害,但很明显让它疼痛,女孩被甩到一边,一动不动。 现在那三只猩红的眼睛全都盯着卡尔了。 黏腻的触手缠上他,一股腐烂气息。卡尔感觉自己像是陷入某处阴冷的深潭,淤泥裹挟着他,令他的手脚无法移动,只能看着自己一寸一寸下沉,沉入无底的泥潭。、 他甚至感到一丝安全,如同回到zigong的羊水中,也许这是死神在最后时刻给他的仁慈。 他至少不是毫无反抗地死去。 就在卡尔即将被拖入那张嘴中时,光降临了。 学徒从没像现在那样欢迎教廷的出现。 趁恶魔被光系法术干扰时,一杆白色长枪如同破晓之箭,扎入左边那只红眼! 卷住他的舌头一下收紧,卡尔疼痛地叫喊出声——现在他又能发出声音了,因为黑暗不再主宰夜晚。 很快,他身体一沉。 束缚学徒的长舌被利剑斩断,恶魔愤怒的咆哮声中,他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两人被惯性甩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上。 对方膝甲与地面摩擦出火花,滑行片刻才稳住身体。 缓冲全程,守卫骑士都抱住卡尔,一当他们停下,没等男孩能说任何话,他就松开左手,抽出背后的重盾,堪堪挡住恶魔狂暴的反击。 学徒被保护在盔甲和盾牌构筑的安全空间内,听到对方说: “呆在我身后,卡尔。” 下一秒,守卫从男孩身边离开,接住深渊恶魔的又一击。更多守卫和一位高阶法师出现在恶魔对面。 卡尔不记得自己时如何在导师的带领下,跟着学生疏散到塔下。 当他站在空地里,望向攀附在法师塔上的恶魔时,再次感受到了对方是多么庞大。高塔对它而言不过是一棵光秃秃的树。 光系魔法照亮天空,钟声和战吼齐鸣,火焰与圣光此起彼伏,白夜如昼。 战斗持续到黎明。在合力围攻下,深渊恶魔终于无力地坠下高塔,砸落在空地不远处的平方屋顶上,房屋瞬间被压塌。 烟雾散去,废墟中,一个半跪的人影浮现,燃烧的碎片随着战斗结束从塔上落下。卡尔盯着恶魔尸体上的那个人影。此刻他的害怕和刚才直面恶魔的恐慌不同,他说不清,只是无比期望对方能站起来。 熟悉的白光从对方胸口扩散开来。 更多圣光在不同方向亮起,在夜空中交织,高阶法师举起法杖,星光喷涌而出,包裹着每一个惶恐的灵魂。 “光明与各位同在。”她对众人说,“愿你们在今日之后,更虔诚地侍奉我主。” 她说的话卡尔并不关心,他一心一意盯着半跪的守卫,直到对方在其他骑士的圣光治愈下慢慢起身。 教廷骑士与恶魔战斗时穿戴的盔甲附有铭文,和圣徽与圣剑一样,蕴含神圣之力。但即便如此,那层厚重坚硬的金属上还是留下了深深抓痕、凹凸不平的撞击痕迹,看起来脆得像纸。 给予恶魔最后一击的骑士从怪物尸体上抽出长剑,卡尔听到人群发出劫后余生的哭泣与欢呼,天边发亮,黎明的太阳在废墟上升起。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人们的情绪,看上去反而陷入了沉默的悲伤之中。 深渊恶魔的尸体在光线下逐渐分解、化为烟雾散去。 待尘雾散尽,卡尔看到原本恶魔倒下的地方躺着一位学徒。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脸色苍白,平静地躺在地上。 守卫抱起女孩尸体。她的头无力地垂下,让卡尔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一位高年级学姐,似乎所有人都认识她,但没有人知道这位学徒召唤恶魔的理由。其他守卫抱着其他死去的学徒,聚集在废墟上。 卡尔看到了被恶魔抓住的那两个学徒,他们的灵魂已经被彻底吞噬,了无生气。他没看到特洛熙,但看到了几张有印象的面孔。 死去的全是学徒们。 “长夜漫漫,羔羊迷途。”高阶法师落到废墟上,站在抱着学徒尸体的骑士之间,“尽管恶魔被驱逐,深渊的威胁依旧存在,希望各位引以为鉴,切勿偏离光明神的指引。” 她这番教条而冷漠的话令一些学徒皱眉。 “施法者阁下,恕我直言。”随即,卡尔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今夜,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后辈、我们的兄弟姐妹。”守卫骑士说。 他抱着那个误入歧途的女孩。 “……在黎明彻底到来之际,请允许我们为他们默哀,愿光明照耀其灵魂归途。” 初生的阳光落在女孩脸上,她看上去平静、自然,从这座高塔中解脱。